“子玉,那孤的心病该如何医治?”项煜回神后,望向洛珩,眼神中炙热的光芒又盛了几分。洛珩给他的感觉,和当初见苏云轩又不一样。他在见到苏云轩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才子心中装着的是整个大楚。换句话来形容。那就是,苏云轩效忠的是大楚,而不是他这个太子。诚然,苏云轩的立场跟他老师一样,也愿意扶持他登基。但万一以后出现什么变故的话。他们百分百会选择对整个大楚有利,或者说对他们士族群体有利的选项。哪怕为此放弃他这个太子。然而……眼前的洛珩却不同。他给项煜的感觉就是……此人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什么仕途,什么前途。甚至,都没把他当成一国储君来看待。他似乎只是想单纯地帮他项煜,而非太子。这种感觉很奇怪。但项煜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些欣喜。他太缺心灵上能与他平等交流的“知己”了。来东宫投奔他的那些才子,固然都才华横溢,见识不凡。项煜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只是把他这个太子,当成飞黄腾达的工具。“请子玉教孤。”项煜忽的朝洛珩俯身一礼。洛珩见状,忙将项煜扶起。“殿下何须如此,学生若无此意,又何必说先前那些话。”此言一出,项煜面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这样的笑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出现在他脸上了。“其实想要化解殿下心病再简单不过了。”“重新拿回绣衣卫便是。”洛珩微微一笑,道。项煜笑容稍稍凝固,面露些许难色。“这个……怕是不容易。”“父皇当初下的是诏书,如今突然变卦,岂不是有朝令夕改的嫌疑?”事实上项煜也曾想过要拿回属于他的绣衣卫。只不过一想到当初保德帝是诏书明发的情况,便打了退堂鼓。在他观念中,诏书一出,决定就不能更改了。不然,大楚朝堂就有朝令夕改的嫌疑。这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朝廷?“殿下陷入了思维误区。”“绣衣卫是什么?在民间,绣衣卫从来是朝廷鹰犬,嫌弃者多,有好感者少。”“百姓们是不会在意谁执掌绣衣卫的,他们更关心的是柴米油盐,能不能吃饱,能不能穿暖。”“别说是罢免一个绣衣都督了,就算朝廷现在宣布解散绣衣卫,民间也只会叫好,而不会觉得朝廷朝令夕改。”洛珩笑道。在他看来,项煜多少有些天真。真以为民间有多在意朝廷诏书?事实上,但凡不涉及百姓切身利益的诏书。十个圣旨,至少有九个,百姓听完后就抛之脑后了。“是这样吗?”项煜闻言,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原来……百姓们并不在意朝廷旨意啊。亏他以前一直都以为,朝廷每发一道圣旨,民间都会到处议论。甚至会为此分成几派,滔滔不绝地辩论朝廷旨意的优劣之处。他也总以为民间到处都是忧国忧民之士。恍惚间,项煜忽然觉得……一直笼罩着他的一个美丽光环,砰的一声碎裂了。洛子玉的话,和老师教的,那些投靠东宫的才子们形容的,完全不一样啊。但不知为何,相比起老师,和那些才子们,他更愿意相信洛珩的话。因为他实在找不到洛珩欺瞒他的理由。这洛珩不像老师,不像那些才子,目的很明确。他们站队他这个太子,都有很明显的个人私心。老师是为了继续巩固他朝堂第一人的位置。而那些才子,则是为了等待他登基那一日,梦想着一飞冲天,成为第二个萧正亮。唯独眼前的洛珩,项煜感受不到他对仕途上的一点点私心。这个人就好像对当官完全不感兴趣似的。项煜虽然身上有种种缺点。但其实人很聪明,且一颗心很纯净。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轻易就能感受到别人接近他的目的。只不过,他从不会表露出来罢了。“是的,殿下。”“真正的民间,和朝廷口中的民间,从来都是两个世界。”“以后殿下若有时间,不妨亲自到民间走走,说不定会让殿下受益良多。”洛珩点点头,说道。相比起在萧正亮面前,他耐心多了。并不急着图穷匕见。甚至,他都没打算在太子面前暴露自己真正的目的。他要的,仅仅只是让项煜渐渐开始深信他。有些人你能和他谈利,甚至也只能谈利。但有些人,你却不能和他谈利。太子无疑是后者。和他谈利的话,他或许也会信任你,却绝不会将你引为心灵“知己”。“孤明白了。”“今日和子玉的一番话,孤受益良多。”“往后子玉不妨多来东宫,与孤聊聊。”项煜笑着说道。和洛珩的这次见面,感觉相当不错。让他很轻松,也有种久违了的熟悉感。他喜欢这种感觉。“对了,有个问题孤不知道该不该问……”项煜忽然面露迟疑神色,说道。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冒昧,他怕问出后唐突了洛子玉。“殿下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学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洛珩笑了笑,说道。听到这话,项煜点点头,似也做出了决定。“子玉,你也知道,如今朝堂上文武大臣,大致分成了三派。”“其中中立派就不用说了,剩下的两派,一派支持孤,一派支持孤的三弟。”“孤想知道……子玉是如何看待此事,或者说如何看待孤和三弟的?”按常理,身为一国储君,项煜怎么也不可能跟一个初次见面的人问出这样的话来。但,项煜本质上其实是个感性之人。他一旦对人心生好感,产生亲近之意,就会彻底放下心防。也就是说,项煜下意识中,已经把洛珩当成了可亲近之人对待。洛珩闻言,沉默了一下。他大致有些明白项煜的心思了。朝堂文官派和三皇子派,渐渐势同水火。文官派们歧视三皇子项炎的出身,认为他身怀草原血统,没资格去继承帝位。但偏偏,保德帝却把绣衣卫交给了项炎。以至于让很多人,都以为保德帝也有扶持项炎的心思。毕竟,历代执掌绣衣卫的太子,或者皇子,最终都登基为帝了。文官们也只能死抓项炎血统问题,来阻止他和太子争位。换做以前,太子对此绝不会怀疑。但现在,他突然不信了。他觉得……那群文官目的并不纯粹。他们真的仅仅因为项炎有草原血统,就要阻止他?而不是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