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以他的能力就算把三年俸禄都花在本地穷苦人家身上,也一样有人说他不公平。
凭什么你帮了他家不帮我?凭什么你照顾那家不照顾我?
甚至还有当地百姓指着他的鼻子问,你帮那家是因为他家有个漂亮儿媳妇?
他若真得好女色,这锦棉县城里怎么可能连一家青楼都没有。
只要他点头,就算再穷的县城里开起来三五家青楼绝无问题。
若他再点点头,不知道有几家清白身世的女子就成了青楼里接客的姑娘。
作为县令,他可以一直点头。
今日因为青楼的事点头,他家里就能放进去整箱整箱的真金白银。
明日因为赌场的事点头,他家里就能放进去成车成车的绫罗绸缎。
所以他真是不讨喜。
想卖女儿的他亲自带着官差去那家里,把那家当爹娘的全都吊起来打,于是有人骂他,自家卖女儿的事你凭什么管?
锦棉贫穷,朝廷发下去的粮种都有人煮了吃了,他也带着人去,把吃了粮种或是卖了粮种的吊起来打。
他用自己的俸禄和家里寄来的钱财,在县衙里办了一家食堂,锦棉县内只要是年过六十岁的一日两餐都可以到这食堂里来吃,不要钱。
五十九岁的人骂他,五十八岁的人骂他,其实连四十岁,三十岁,甚至二十岁十几岁的人也骂他。
凭什么大家不能都去吃那不要钱的一日两餐?
他一直在挨骂,从求学时候起就在挨骂。
所以当苏锦亭让人将他从大牢里拖拽出来,往他身上泼了一身火油的那一刻,袁巍升想着,这样也好。
先生死在西北澜水,是被坏人所杀,我死在西南锦棉,也是被坏人所杀。
这样说来,似乎也不算是辱没了先生的名节,甚至,还像是有些传承在他这里。
可当他被一群看起来像是大宁厢兵实则是一群匪寇的人拖拽出来,泼了火油试图用以阻止百姓的时候。
他才发现,并没有什么百姓来救他。
有的,只是一个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满是血迹,拎着一把单刀,稍显气喘的看着他的少年。
一个外乡人。
苏锦亭指着叶无坷大声喊道:“你若再敢靠前,我就一把火将袁巍升烧了!”
叶无坷手里的龙鳞黑线还在滴血,他直视着苏锦亭的眼睛。
后半夜更为漆黑,县衙里的灯火似乎都照不亮少年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