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包恩的睡相很好。
他在最开始睡吊床的时候就非常令人放心,不用担心小孩半夜翻身掉下来。长大了也一样:规规矩矩地盖着被子,一只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搭在被褥上。
平躺着,纤细的睫毛静悄悄地低垂,呼吸轻缓。客房的遮光窗帘拉得密了,光线昏暗而潮湿,即使杀手长开后的五官深邃凌厉,在此时也不设防似的流露出几分柔软。
比会发出“咻皮咻皮”声的婴儿时期还要恬静。
以前去修学旅行时,我见过不少睡得歪歪扭扭、电钻般打呼噜、口呼吸、吭吭磨牙的家伙。比起这些,里包恩的睡相可以说是赏心悦目,是最适合当舍友的类型。
我打算给手机充电,轻手轻脚地路过他床边,忍不住低头注视他片刻。
虽然视觉上不太习惯,我心想。但他给我的感觉还是和过去一样,好像从未改变过。
我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慨叹。
只是站在一边看了两眼,我在床头柜前给手机充上电,无声检查了一下讯息,便要转身离开——离下船还有两个小时,让他再多睡会儿。可还没迈出一步,衬衫袖口便被轻轻扯住。
我扭过头。里包恩却已然松了手,似乎刚才小小的一扯,不过是某只看不见的蝴蝶从我手腕边翩然飞过。
杀手乌黑的眼睛里隐约透出些许懒散的倦怠。
“吵醒你了么?”我问。
“没有。”他嗓音低哑,慢慢坐起身。被褥随之滑落。“几点了?”
我说:“四点多。你可以再睡久一些。”
里包恩嗯了一声,“不睡了。”
他的外套、领带和马甲挂在沙发背上,睡前应该是把红衬衫换了,现在一身暗紫色。
但新衬衣也睡得有点褶皱凌乱,两粒纽扣解开,翻敞的领口袒露出锁骨下陷的弧度;保镖稍微弓着宽阔的肩背,垂下脑袋,抬手摁了摁额角。
我看他低敛的眉眼,不太爽快地抿起的嘴唇,猜到他是没睡好。不由蹙起眉,凑近床沿一步。
“头会疼吗?”
“有点。”他放下手。
我下意识伸出指尖,触碰到他细长的眉尾,和往常一样想要替小孩揉揉脑袋,却在下一秒忽然意识到眼前坐在床上的是个完完全全的成年男性。
指腹下的体温顿时发了烫似的,我想要状若无事地缩回手。
然而男人却微微偏过头。
似乎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考虑,只是习惯性地歪了歪脑袋,把初醒之际泛着热意的脸颊自觉地贴到我的掌心里。
与没长大时一样,看上去乖乖的。
我心一软。拿他没辙,力道时轻时重地替他按揉了两下太阳穴。顺便跟这位贡献无数的柏林博士讲起少年侦探团的事。
“柯南和灰原想问你一些问题。”我说,“你要是不睡了,待会自己去找那两个孩子,还是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