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也不想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
一墙之隔,萧寂言却并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只是望着那道油漆褪色的西北小门,眼底露出几分怀念之色。
那年他十七岁,还记得那日正是冬至,大雪纷飞、满城寒冷。
听说是一场百年难见的大雪。
家家户户闭门取暖,从窗口映出来的灯火是暖融融的黄色。
交错的身影映照在油纸窗面,每一户都热热闹闹、阖家团圆。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行走在大雪中,踉踉跄跄、气息粗沉,宛如年久失修的破风车。
伤口早已冻得麻木,感觉不到彻骨的痛楚算是唯一的幸事。
他生母不明,遭父亲厌弃,说是北魏大皇子,实则败犬不如。
小时候他也曾奋力讨父亲欢心,可即使样样出色,所谓的父亲也依然毫不掩饰眼底冷漠,将他被夫子夸赞的课业扔到一边,转而抱起比他小两岁的弟弟。
老二是皇后嫡出,理应比他尊贵。
他不该有什么怨言。
萧寂言那时这么说服自己,直到老三也渐渐长大。
老三的母妃也并非名门望族,而是江南富商之女,只不过美名动天下,便被纳入宫中。
老三的出身并不比他尊贵,但老三课业出彩、文武双全,父皇常常大力嘉奖。
从那时起,萧寂言便知道,他是一个注定边缘的可怜人物。
可怜到即便冬至遇刺,明知那是他父皇派来
的刺客,他的内心也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当他拖着逐渐失去知觉的身体倒在一处无人问津的狭窄小巷,他以为,自己终究是走不下去了。
他那时仰面倒在雪里,看着窄巷上方窄窄的夜空,仔细回想十几年的人生,居然一点值得留念的也没有。
便想,其实这样身心流离的一生,死了好像也没什么亏的。
他缓缓闭上冰冷的眼皮,却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吱呀——
原来他恰好倒在一家人的后门边。
他没有睁眼,只想等大雪将自己彻底埋葬,死得干净。
到时候劳烦这家人给他报个官、官府的人拿草席再给他卷一卷,放到停尸间等上十天半个月,见实在没有人认领,便拉去城郊乱葬岗扔掉。
他想着自己潦草的后事,有点想笑。
就是这时候,冰冷的手心里忽然被塞了个软软的东西。
散发着灼热的温度,好像能将他的手心烫穿一般。
他思绪一滞,其实当时并不待见这个多管闲事的好心人。
他冷冷地偏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