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已经不了解洛林想做什么了。
她听说过他的立场,知道他旗帜鲜明地反对仿生人和克隆者。
结婚之前,父母曾在吃饭时谈起过这件事——
艾尔兰信奉宗教,她也不赞同仿生人和克隆人,但也不赞同销毁那些已经有人类意识的仿生人和克隆人。
只是这种明显不符合现在政策的话,父母也只是私下谈谈。
她们真实跨越过荒废区,提及人工智能和荒废区中经常见到的、似人又非人的那些自我意识机器人,意外地没有太多恐惧。
难民被安置时都会被适度地被清洗部分记忆,原因是“酸雨造成的心理创伤和荒废区的可怕经历”,以免这些东西会摧毁她们的心智。
但,纵使接受过适度的记忆清理,艾尔兰对荒废区的智能机器人也没有太多的敌意。
她认为那些“拥有人类意识却不被人类所接纳”的家伙,非常可怜。
“有意识又不是它们的错,”艾尔兰叹气,“就像孩子也不是自主决定’出生’。”
这种价值观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艾薇。
显然易见,政府对待这两者的态度并不友好,“无差别摧毁政策”从战后一直延续到现在;毕竟,在安全区面积最小、人类势力最衰弱的时候,曾有大量的仿生人伪装成人类,向人工智能传递情报。
现在的安全区范围越来越大,但那些教训仍旧在。
在一些不能言明的时刻,某些“疑似仿生克隆人”,也会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送入监禁和审讯室,渐渐演变成某种攻击政敌的手段——就像茨里会特意赶来,打算以杀人的罪名审讯艾薇。
如果不是洛林申请了其他人一同监管,他的确打算狠狠拷打艾薇、再激洛林违规,从而坐实洛林“包庇”的罪名。
艾薇在事后才缓慢推理出这一切,但她无法推理出洛林的想法。
她不知道是谁“克隆”了她,不知道世界上还藏着多少克隆体,不知道背后谁在主导这一切,目的是什么。
她可不愿意相信,对方只是好心肠的“送子观音”。
从洛林的角度来看呢?她身份可疑,按照法规要被立刻抹杀;但现在两人已经结婚,她一旦出事,洛林也难辞其咎。
和普通人结婚已经需要那么多轮的政治审查和资料,更何况婚姻本就是交易……
她的真实身份如果暴露出来,可想而知,对于洛林的前程而言,将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在想什么?”洛林的手触碰着她的眼皮,薄薄一层皮肤下,她的眼球在轻微发颤,他俯身,和她琥珀色的眼睛对视,“专心些。”
艾薇诚实地说:“我在想,现在的你不应该在思考怎么迅速和我切割、离婚吗?”
洛林触碰她眼皮的手缩回,他说:“如果想拒绝我,你可以直接说,不必用这种理由。”
“不是,”艾薇说,“嗯……你不担心吗?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现在还……”
“那件事我能解决,”洛林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艾薇看着他的眼睛,手掌心密密麻麻的汗水。
她意识到洛林修剪了他的头发,胡须也明显刚刮过不久,细细嗅,还有须后水的味道。
去拜访她父母之前,他甚至刚洗过澡,嗅起来干干净净,就像一块儿坚硬纯粹的、纯银合金。
她感受到洛林提到的“基于基因的吸引力”是什么意思了。
“老师,”艾薇习惯性地用了这个称呼,胸口气压越来越缓慢,偏偏心跳如雷,“我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