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鸢心惊肉跳,接到手的山楂撒了满地。
她来不及捡,只提了赵王的栗子,仓皇跨过宫门,没在廊柱间。
“陋……”黄门疲于奔命,将火气撒向文鸢美丽缥缈的背影。
他们去拾山楂,头顶横出遮天蔽日的影。
一个黄门发现时,各个黄门都已伏下,以两膝轴转身体。呼声与方才埋怨公主“陋”的声音全然不同,风中楚叶一般:“息大人!”
息再纵马,从领头的黄门顶上跃过。身后羽楚排开,群山一样。森森的尚方剑,从当朝九卿之手,延至马蹄处。奔虎和日光同流,让剑璀璨如白雪。
黄门清楚息大人不是嗜杀的长官,看到剑的寒光,便颤抖称错,退在地上等候发落。
“侮辱王侯是死罪”,息再高准,欲笑未笑的时候,阴影在眼底的深泓里。他绕黄门走马一圈,踏扁几颗山楂,“诸位内侍官,为何轻怠楚王的礼物?”
黄门这才知道大难临头了,三三两两凄楚地望着息再。从息再不悦的笑脸上,他们窥见端倪,印证了一些宫闱风行的猜想——息大人仕途正盛,受宴会、爵级、黄金、安车驷马赐,正是皇苑作赋臣,却在数日前被皇帝召到阶前,亲自交予灵飞宫:“息卿,灵飞宫,又可称作你的宫殿。”这份工作折寿折德,大概不是以上卿为目标的重臣所爱。息大人虽然在百官身前大拜,成了行宫之主,出省任灵飞令的路上,却除去冕冠,让极美的长发飒飒入秋风。
但为君故,臣心壅塞。也活该黄门倒霉,遇到了君臣龃龉中,最不能启齿的节处。
“息大人!”“息大人!”
黄门捡完山楂,犹然一声接一声呼唤,被息再示意噤声,霎时一过就没了命。
血迹由尘埃来清。羽楚得到息再的命令,准备进驻行宫。走前,他们看了一眼杨柳间的鹧鸪鸟:“大人,豫靖侯的礼怎么办?”
“豫靖侯在何处?”
“豫靖侯封县离行宫不远。方才圣君不准,他没能与公主见面,现在大概已回县中了。”
“那将鹧鸪捕下吧。豫靖侯再来时,我原物奉还。”
小队人马去捕鸟。息再领着大批羽楚巡宫墙。黑云压在南天门,年轻的行宫令踩四面疾风,观察宫殿建势,走到宫城极北,看见一只猫。
玛瑙色的猫,神态很恬静。
息再命人将它抱下宫墙丢开:“远些。”他话音刚落,不久前仓皇跑进灵飞宫门的娇小的影,已经在他眼前恍惚了几个来回。
息再的沉思摆给人看,不给人懂。
他勒转马头,领军由西门进。蛰伏在各个角落的躯体都不现身,安静地注视。宫中的楚木枝却很张狂,横在路上,被息再以两指掐断。后来,息再又用折来的树枝弄残了豫靖侯的鹧鸪。
最大的一场雨前,灵飞宫中各池早就是盈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