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玉被杨九如挑衅的话噎的脸都变色了。
夜晚,舞台上一出折子戏“打渔杀家”结束,大幕落下,台下顿时显得昏暗,坐在台下的李连玉频频回首搜索卜元的身影儿,心里埋怨卜元不守时,这会儿了还不来。抢前台的人们一阵拥挤,她怕挤着儿子女儿,使劲儿扎撒着手臂保护着他们。突然,一块飞来的石头砸在李连玉的脑袋上,顿时血流满面,眼冒金星,跌倒在地。在人们的惊呼声中,谷莠主动挤过来救治,甄惠找来平板车,推着李连玉跟着谷莠一路小跑着进了河南岸医院。高音喇叭里传出高广的呼叫声:“卜元!卜元!你老婆受伤了!赶快到河南岸医院!”
卜元此时正在仇月鲜家里,听仇月鲜讲老爷庙算卦的尴尬事哩,听到喇叭呼叫,急急忙忙跑出去了。仇月鲜关好门自言自语道:“受伤了?真的假的?该不是骗俺吧?”
李连玉遭人暗算,卜元非常懊悔。说好了要陪妻子儿女一块儿看戏的,却被仇月鲜缠住脱不了身。他相信如果自己在妻子身边,那个坏蛋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即使那家伙敢于冒险,也会被自己当场抓获的。现在说啥都迟了,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了。可他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娘的,不管是谁跟俺作对,不该在俺女人身上下此毒手,等俺查清了,决不轻饶狗日的!”
李连玉当时被打懵了,很快就恢复了知觉,现在虽然伤口刺痛,但神智却很清醒。她埋怨卜元只顾外不顾家,连陪她看一场戏的时间都没有;她埋怨卜元太实诚,缺心眼儿,尽干些得罪人的事情,连累自己跟着受害。她抽泣着说:“你这人不是当官的材料,看人家高广多精,庙会上一次面都不露,每天不是在稻田里泡着,就是在办公室里猫着,人家在搞实验,写文章,邀功请赏哩,你就知道掐了头的瞎蜢似的往前冲,惹人不讨好的事就轮上你了!杨九如耍钱碰上你了,本村当户的,悄悄放了不就没事了?你倒好,硬把人家揪到派出所,罚款弄武的,图啥哩?罚下钱公家得了,惹下人自己担着,不是缺心眼儿是啥?你是没见杨九如那张脸,难看的怕人,人家迟早会找你算账哩!你惹人俺遭殃,划得来吗?”
李连玉的话让卜元为之一怔,一下子想到了那个生死不惧的杨九如,难道是那家伙干的?俺替他交的罚款,他不领情,反而恩将仇报,有这么坏的人吗?卜元打定主意与杨九如较量一番。
大概是义贯长虹、清正廉洁的关老爷不喜欢喜新厌旧、贪花作乐、狂嫖滥赌之徒吧,尽管杨九如年年“孝敬”有加,可关老爷不仅不保佑他发财,反而让他步步栽跟头。患难二十多年的结发妻子与他分手了,他一点儿也不愧疚,那个小鸟依人般的第三者终于名正言顺地坐在他的炕头上。谁知好景不长,去年包下的小煤窑,上边勒令封门停产,使他失去了任意挥霍的经济来源。庙会期间,参与赌博,落入巴耳根、吕耕田设下的圈套,十几万现款落入别人腰包,还欠下一屁股赌债。娇妻赌气走了,他又耐不住寂寞,在墙头这边窥视起隔壁老相好柳棉花来。
从前,杨九如与吕耕田投缘对味,过从甚密。土地下放初,吕耕田大权在握,把集体那点家当,或据为己有,或送给亲信,杨九如没少跟着沾光。在柳棉花的撺掇下两家廉价合伙“买下”第三生产队队房大院,拆旧建新,盖起一溜大瓦房,一家一半,墙挨墙,院挨院,为了来往方便,干脆在里院墙上拆开一个豁口子,两家人变成了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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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耕田经常在外边沾花惹草,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早就与杨九如勾搭上了。在吕耕田心目中,柳棉花是个不招异性待见的哈(丑陋)货,没有给他戴绿帽子的本钱(姿色),留在家里,十分放心。他每次外出“公干”,都要向杨九如打声招呼,拜托杨九如抽空儿照顾一下自己的家小。真是天赐良机,好色的杨九如与不安分的柳棉花厮混到一起了。
柳棉花确实生得很难看,大颧骨,大鼻子,大嘴巴,大板牙,身材像个大肚坛子,粗胳膊粗腿,没有一样是顺眼的。可她忒爱打扮,什么化妆品时兴用什么,什么衣裳时兴穿什么。是生性淫荡还是荷尔蒙过盛,她总觉得吕耕田乏力无能,没有激情。于是盯上了花花公子似的杨九如,麻将桌上眉目传情,麻将桌下手脚牵线,硬把杨九如揽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杨九如给了她难言的快乐,她也倒贴给杨九如很多美酒佳肴。
一次吕耕田贩运小豌豆走了半个多月,柳棉花把杨九如关在屋内不分昼夜地淫乐,把个好色的杨九如累得几乎爬不起来。
自从杨九如与前妻离婚又娶了新媳妇,柳棉花眼红嫉妒恨,把打通两家的墙封起来,不再与他来往了。吕耕田还埋怨柳棉花不近人情,不该疏远好友近邻。但在赌场上,吕耕田却从不手软,那才叫“赌场无父子,不葬良心不发财”哩。
四月十八入夜,杨九如寂寞无聊,无意间听到隔壁两口子拌嘴——
“你去哪儿?”柳棉花问。
“看戏去。”吕耕田答。
“哼,不一定去哪儿鬼混哩!”
“尽说你娘的废话!”
“你要在外边花心,俺就在家里给你养野汉子!”
“嘿……!”吕耕田一阵冷笑后说:“就你?哪个瞎眼的敢上手哩?你给俺养一个让俺开开眼!哈……!”咣当一声,吕耕田推开大门走了。
柳棉花喊道:“真当俺没人待见哩!你这个死龟王八蛋!”
此时,杨九如拿了把凳子放在墙根下,登上去,探过头去叫道:“棉花,你好?俺想着你哩!”
柳棉花吃了一惊,生气地说:“滚一边去!你这个没良心的,如今有了那小狐狸精,早把俺忘了,还想俺?谁信哩?”
“俺真想你哩!”
“俺不想你!”
“棉花,多年的情分难割舍哩,俺过去了!”
“你敢!不怕吕耕田打断你的狗腿!”
“他看戏去了,俺怕啥哩?”“咚”一声,杨九如从墙上跳下来,把柳棉花抱在怀里,亲了一口。
柳棉花瘫软在杨九如怀里:“你个没良心的,俺那好酒好菜全喂了狗了!”
“棉花,你对俺的好,俺这辈子都记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