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看着母蝎子那疯狂的样子,不约而同地说:“毒,真毒!”
醉驴儿故意慢慢接近母蝎子,在她身边转了一圈儿,而后拔腿就跑,嘴里大叫着:“哎哟!好疼!真蜇人哩!”
高广对刘和说:“这里有田书记守着,咱们都回吧。啥时候能下葬,咱啥时候再来吧。”
田禾急忙拦下众人说:“人死了,入土为安,大家辛苦点,快埋了吧!”
刘和怒道:“噢!吕耕田填了俺爹的坟,让俺再辛苦点挖出来,天下有这窝囊事吗?要是这事出在你田书记家,你能忍受吗?”
“。。。。。。”田禾被问得哑口无言。
刘家人呐喊着:“走,找他吕耕田说理去!”一群人举着戳丧棒呼呼啦啦离开了风沙弥漫的刘家坟。
田禾独自一人面对一支装着死人的棺材和一个失去理智的老女人,怒不可遏地吼道:“你在这儿疯着吧,好好守着这口棺材,出了啥事,你自个儿兜着吧!你家的坟地在那边,你领着孩子们在这边闹事,真是个祸事由子!”
午后的风刮得更猛了,飞沙走石,树梢儿呼啸,日色曚昽,大地昏暗田禾觉得周围冷飕飕、阴森森的,不由冷颤连连。大柳树杆上那把刀子,在风中抖动,让他有点毛骨悚然。沟沟坎坎中仿佛有无数眼睛在盯着他,他一刻也不愿留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便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而去。他的身后传来母蝎子瘆人的呼叫:“别走啊!你走了,俺怎办哟?!”
吕耕田怕刘家人找上门来“算账”,没敢回自己家,一直躲在田禾的寝室里。田禾怒冲冲地瞪着他,用指尖儿戳着办公桌子,低喝道:“你呀你!真不省心哩!牟县长大发雷霆了!批评俺用人不当,给她老人家脸上抹灰了!你让俺怎回答?”
恰好电话铃又响了,田禾立即拿起电话,里边传来牟县长的声音:“田禾,听着!昂首村已经有人向俺汇报了!吕耕田抢占坟地、不让死者下葬、砸毁人家摄影机,有这事吗?说话!”
田禾吭吭哧哧嗫嚅着:“牟县长,俺把吕耕田叫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让他自己向您解释吧!”他把话筒递到吕耕田手里。
牟县长本来嗓门儿就高,今天发火了,说话的声音震得吕耕田耳膜嗡嗡响:“是吕耕田吗?我命令你!赶紧向死者家属赔礼道歉!赔偿人家一切损失!如果不照办,后果自负!”
吕耕田吓出一身冷汗,口干舌燥,一个劲地“噢噢噢”“是是是”,田禾在一旁提醒他:“现在没捏了?你不会解释一下,把责任推给他人!”
一句话提醒了懵懂人,吕耕田立即装出一副替人受过的委屈腔调在电话里抽泣起来:“牟县长,您哪里知道俺的难处哩!家里出了个半疯子老娘,挑唆起几个不明事理、不懂轻重的瞎文盲亲戚,俺那个弟弟又是个二百五,背着俺闯下这么大的祸端,等俺知道了,已经晚了!唉,您是不知道,俺爹死得早,俺弟兄姊妹全靠俺老娘含辛茹苦养育成人,现在她老了,痴呆了,说话办事没个准头,俺又管束不了她,俺也不愿意落个不孝的名声,走到今天这一步,俺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啊!您放心,俺再作难,也一定照您的指示办!”说到这儿,吕耕田真的掉下几滴眼泪来。
田禾及时地为吕耕田助阵:“你光哭顶屁用?赶紧想办法挽回吧!”
他们的话牟县长听得真真的,不由把声音放低了说:“噢,我说嘛,挺聪明的一个人,怎能干出这种蠢事来呢!赶紧把善后工作做好吧!告诉你那些亲戚们今后要在社会上低调做人,别豪强霸道,惹是生非!好好想想,今后如何在村里搞出点名堂来!取得群众的谅解。这种有损干部形象的事千万别再发生!你应该懂得,办成一件好事,树立良好的典型,抹去群众的偏见有多难呐!”
牟县长的谆谆教诲,等于默认了吕耕田说的因果关系,吕耕田像一个死囚接到特赦令般高兴,只要“命”在,干啥都愿意。他在电话里激动地说:“谢谢您的理解!谢谢您的教诲,谢谢,谢谢!”
他急忙叫上唐老鸭等到刘家坟,把被自己填平的墓坑挖出来,修正了一番,觉得可以了,便跑到刘家,卑躬屈膝地向刘和赔礼道歉,还拿出三千块钱,作为被砸坏摄影机的赔偿,点头哈腰地向周老板赔罪。周老板考虑到刘和是本乡本土人,不愿意把今后的路堵死了,就挥挥手说:“算了,俺不稀罕你这几个钱,过去的事就当是一场误会,谁也别再计较了。不过,俺可告诉你,做人要厚道,今后若借机对刘和报复,俺这摄影机里的镜头一直保留着,别怨俺没把丑话说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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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耕田唯唯诺诺地说:“放心,乡里乡亲的,谁还计较这些。”
一场不该发生的事情结束了,刘和埋葬了父亲,和周老板约定过了五七,返回工地。刚过头七,老娘便催着他起身:“和儿,走吧,别惦着俺,咱得对得起周老板啊!人家搞那么大工程,正缺人手,你肯前点,多出把力,也算报答人家对咱的的恩情。”
刘和不愿拗着娘的心意,只好托付高广、小海多辛苦一点,替他照料老娘,便到老爹坟前痛哭了一场,又到巧巧家看看巧巧娘。多日不见,往昔那个风韵的女人不复存在,变得苍老了许多,白净的脸上爬满了皱纹,花白的头发乱糟糟蓬松着,两泓池水似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塌陷下去了,里边布满了血丝子,懵懵懂懂坐在炕头上打盹儿。鬼见愁变得更加难看了,苍白的须发缠绕在丑陋的脸上,歪斜的嘴巴里只剩下几颗长短不齐的牙齿,连说话都有点走风漏气,咬字不真了。
每当刘和站在他们面前,汪玉镯的眼泪就难以控制,汩汩地往外涌,泣不成声地说:“和儿,可怜你爹那么好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临入土还让那些没心肝的搅合得不得安生,俺真恨呐!老天爷不长眼,尽挑老实人欺负啊!和儿,你在外面多打听打听俺那苦命的闺女,究竟落难到哪儿了?好端端的,硬是让这老不死的逼走了呀!闺女啊,快回来吧!想死娘了!呜呜呜……”
刘和最害怕泪美人哭天抹泪的可怜样子,鼻子酸酸的安慰他们:“您们耐心的等着,俺给出去打问着,一有消息,俺就给您们把她找回来!”他塞给蹲在地上的鬼见愁五百块钱说:“买点应口的好吃的,好好补补身子,健健康康地活着,等俺把巧巧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