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挽联: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驾鹤西游。
两样观点:早死早转生,辈辈活年轻。
好死不如赖活着,阳世三界圪磨着。
当人们簇拥着田禾散去后,累得腰酸背困脑袋疼的柳棉花埋怨起来:“贴出去好几万,买了这么个破官帽,看把你日怔(兴头)的,请他们吃吃吃!喝喝喝!这又不是吃大锅饭那阵子,好歹锅底里能铲点饹馇(锅巴),现在村里除了那几间破房子,真是百球没有了,从哪里捞回咱贴出去的钱呢?”
吕耕田怒道:“叨叨叨,叨叨你娘的屄哩!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那张嘴就没个把门儿的?少出去给俺胡咧咧!人常说‘套耗子还得个油捻子’哩,你想空手套白狼,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等着吧,权利在俺手里,俺会套住大耗子的!俺撒出去的钱都是母的!会给俺生出好多好多子钱来!你就等着偷偷地数钱吧!”
柳棉花咧开大嘴笑了:“谁有你鬼点子多哩?那条烟里夹进去三万块,可算起了大作用了!”
“所以说世上没有不爱财的人。你是没见,那天田禾打开烟匣子,眼睛都放绿光了!不然,这第一把交椅能轮上俺坐?”
“你那个表弟也够贪的,装的人模狗样的,连个谢字都没有。”
“啥表弟?八竿子打不着哩!你知道钱的作用有多大吗?那天俺担心拿钱打了水漂,晚上去找他拉呱,起初他爱理不理的,俺说忘带烟了他说‘俺这儿有’,你知道他把那条烟放在哪吗?娘的,在床下边扔着哩!当他发现烟里的秘密,那张脸马上就变过来了。他和俺谈了很长时间的话,给俺出了好多点子,俺那篇施政演说,能够一炮打响,还是人家给起草的哩!凭俺,哪有那么高水平?人家那可是大学高材生,脑子灵着哩!他能扶俺上台,不光是让俺沾光发财,他说了,今后全仰仗俺搞出点成绩互利双赢,名利双收哩!”
“怎收?”
“这个你就别问了,你那张破嘴靠不住哩!俺可告诉你,村委圈圈里那伙人,一个比一个贼,谁也靠不住。尤其是金大浪,那家伙对谁都敢下黑手,你可千万别对着他瞎咧咧!让他抓住把柄就倒霉了!”
“俺懂!”
“夜深了,睡吧!”
不一会儿,柳棉花便鼾声如雷,沉沉睡去。而吕耕田却兴奋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走?现如今要干成一件事,那都是拿钱堆起来的,钱从哪里来?他最了解昂首村的人们,除了交摊派不交不行、不得不交外,要想从他们身上再刮出几文钱来,那比要他们的命还难。从哪儿弄钱去?他冥思苦想,想不出法子。便回想起自己从前闹光景的经验来,那全是靠着挖空集体、损公肥私、偷偷摸摸积攒起来的。如今自己又成了村里的掌门人,靠着集体这棵大树,哪有办不成的事儿?集体不是还有几百亩机动地吗?小学校不是还有上百间房子吗?他的心情豁然明亮起来!——把机动地收回来,以集体名誉办个小农场,以少量的投入,换取大量的收成,把收下的粮油,变成现金,这是多名正言顺的事情啊!土特产可以孝敬上司,人民币可以办几件露脸的事儿,自己从中渔利,不显山、不露水,这才是一举数得的妙招哩!想到这儿,越发没有了睡意,一边抽烟,一边作谋,别小看了小学校那些破房子,破家值万贯哩!如今批一处宅基地多不容易啊,连房子一并卖,自然有人愿意买了。卖旧换新,这就是本事。假着盖新学校的名义,随便找一块地方,谁敢说个不字?百年大计,教育为先嘛,光是关心教育事业的美名,就能让俺立于不败之地!至于俺从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捞取多少,谁去过问哩?即使有人怀疑,有钱还怕摆不平?
越想越兴奋,越兴奋越睡不着,仿佛那白花花的银子向他滚滚而来似的,他猛地坐起来,一巴掌拍在柳棉花肚子上,熟睡的柳棉花惊醒了,蒙蒙怔怔地问:“怎了?”吕耕田趴在柳棉花肚子上说:“你呼呼的打鼾睡,吵得俺睡不着。”柳棉花把他抱紧了说:“来吧!”
被子里泛起了波浪。
爱妻李连玉的突然谢世,卜元陷入极度的悲伤之中,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无法接受,使他失去理智,他悲天悯地,抚尸痛哭。回顾这几年的路程,内外交困,尽走背道。父母先后去世,妻子久病难愈;班子里一帮人众叛亲离。如今爱妻又离他而去,使他失去了伴侣,失去了依傍,失去了指教,失去了主张。他感到山在崩、地在裂,堤防塌陷、河水泛滥,惊恐不安、孤苦无援。
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精挑细选的助手们,会对他倒戈相向,落井下石,企图置他于死地。
他也万万没有料到,被自己想方设法排挤出局的对手高广、曹小海、田迎春等捐弃前嫌,及时地向他伸出友谊之手,帮着他排忧解难、跑前跑后、料理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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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不肯接近他的人们,此时倒显得亲热起来。何水清老汉默默地为死者整理床铺、打扫蓆底;任凤鸣毛遂自荐担任丧葬事筵礼宾司仪;李煌祖传阴阳二宅,为死者精心做了一套高大美观的全院落纸扎,与古文秀共同推敲确定了出殡吉日;傅玉成给油漆了棺材,朱红色大头上彩绘着云纹牌位,上书“公故显妣卜门李氏连玉之灵柩”。
李连珠挑选姐姐生前最美丽的照片放大后,竖在棺材前。她望着姐姐那微笑的肖像,不由珠泪滚滚,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