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禄惊问:“爷,怎的了,爷?”
大厅里饮酒取乐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门口顾林书方才的狼狈。
曲台上歌姬还在唱小调:“……你那里欢娱我这里忧,自僝则个愁,一似那行了他不见则个游,怕登则个楼,月儿弯弯照九州,黄花一绽秋……”
大厅里的温暖和人气慢慢让顾林书回过了神,他想起了尤正的话,压住林禄的手背摇了摇头:“没事,没事。”
林禄低声开口:“爷,您身上的伤?”
顾林书摇了摇头同样轻声回答:“不要声张。”他沉吟片刻,低头在林禄耳边低声嘱咐,“你让绿松去街上寻个流浪儿,给他几枚钱去总铺衙门报个信儿,就说在五芳斋后巷发现了流寇的踪迹。”顾林书紧盯着林禄的眼睛加重了声音,“让他小心些,莫要露了痕迹。”
林禄郑重应下:“二爷放心,小的一定好生嘱咐。”
这场宴饮草草收场。顾林书去了顾府惯用的郎中那里处理了胸前的伤口后悄悄回了府。
外伤加上惊吓,顾林书夜里发起了高热。绿荷不敢耽搁,使唤小丫鬟赶紧去鹤延堂报信,袁氏听闻消息半夜惊起,冒着风雪赶到霞蔚居,见儿子双颊通红浑身滚烫,烧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浑身僵硬嘴里喃喃有词。
袁氏靠近了去听,勉强能听到他在说别杀我,别杀我。
袁氏忧心不已:“好端端的,怎么就糊涂了。”
顾林书听不到母亲在说什么。他高热中进入了梦魇,还身处后巷里,正被贼人提刀追杀。他一时觉得身上极热,一时又觉得如坠冰窖,浑浑噩噩中找不到出口。
府里连夜请来了郎中,那郎中一看这情形,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只是路上林禄已经拿银子打点过,郎中也不说破,给顾林书把脉后安慰了袁氏几句,当夜便歇在了顾府亲自开方煎药,守着给顾二退热。
袁氏守到五更天,被卢嬷嬷和郎中劝了回去休息。袁氏虽然人回了屋,心还在儿子那里,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睡不安宁,长吁短叹。
在外间守夜的大丫鬟兰馨听见帐子里的响动,轻声问道:“太太可是睡不安稳?”
袁氏叹息:“书儿这样,我哪儿有心思睡觉!在他那看着还好,在这里躺着,心里没个着落,偏你们都要我回来!”
兰馨并不多言,转身去了外面请卢嬷嬷进来。
卢嬷嬷进屋撩开帐子,袁氏背对着外侧躺着,拿了手帕在按眼角,似在落泪。
“我的好姑娘。”卢嬷嬷在榻沿坐下,袁氏还在家里做女儿时卢嬷嬷便一直伴在左右,见她如此不由得唤起了以前的称呼,“你自己的身子也要紧。便是再惦念二爷,也得好好睡好了吃好了,顾好了自个儿再去顾他。”
袁氏听到卢嬷嬷的声音,转过身来坐起。卢嬷嬷赶紧拿了厚衣服给她披上。袁氏心事重重:“我刚才看那孩子嘴里胡言乱语,喊着什么别杀我,莫不是冲撞了什么不成?”
“哥儿成天在外面跑,难免会遇到些什么。”卢嬷嬷想了想,“姑娘若是不放心,不如请人回来看看。”
袁氏收了泪,低头想了想:“也好,不如请白云观的道长回来给瞧一瞧,眼瞅着进了年底,正好给小四求个平安符带着。”
卢嬷嬷安慰地轻拍袁氏的手背:“明日我就让忠儿去白云观问问,你安心的睡,二爷那边我亲去看着。”
袁氏这才略微放心,依了卢嬷嬷的话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