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西北角,停着邓家的马车。早在白日,蕙兰就留意到,车座下有一卷绳子。
“想必是姐姐事先预备的。以防我醒来不乖顺,可以让娘和家丁将我捆缚起来。”
她走过去,拿起绳子,而后躲在马车后面,看着邓夫人去往家丁们居住的厢房门口,唤出了领头的张晋。
直至他们匆忙走出院子,蕙兰才缓缓尾随其后,再次登上楼,悄然来到邓夫人居住的客房门前。
房门依旧紧闭,屋内传来邓蕙梅低沉而坚定的命令:“……你即刻带人,连夜追赶二小姐,她必定朝着京城方向逃窜。此时辰难以雇到马车,她应该走不远!”
张晋深知事情紧迫,赶忙应了一声,随即有脚步声朝门口走来。
邓蕙梅狠厉的声音,恰在此时,骤然响起:“张晋,追上二小姐后,无需再将她带回,直接……将她除掉,动作利落些,不可留下蛛丝马迹!”
蕙兰不禁浑身一颤。
早在邓蕙梅从西南归来,向她提出换回身份时,她便预感到,姐妹俩终有生死相搏的一日。
客房内,传来邓夫人颤抖的声音:“梅儿,不可……兰儿可是你的亲妹妹!”
邓蕙梅冷笑道:“娘,事已至此,您就莫再心慈手软。我与兰儿,只能留一人,这才是永绝后患之法。否则,只要她尚存于世,必将后患无穷!”
邓夫人泣不成声,哽咽着说:“不要,兰儿亦是娘的心头肉……将她寻回,娘带她去江南,再不令她归来,留她一命吧!”
邓蕙梅语气激愤:“我亦想饶她性命,可您也瞧见了,以蕙儿的性子,她只要活着,便不会善罢甘休。她能逃脱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您若不忍割舍她,迟早有一日,你、我、爹爹,乃至整个邓家,都会被她所累。反正兰儿在名义上已患麻风病,自焚而亡,您就当这是事实便好了。”
邓夫人泣不成声,口中喃喃道:“不,不可,不可……”
张晋亦沉声道:“大小姐,小人也认为此举不妥。国公爷上次表意已甚为明确,言二小姐于宫中根基已稳,万不可再行更换。
而今之局面,小人亦甚是惶恐……可带人将二小姐追回,但小人万万不敢除掉二小姐。万一国公爷追查下来,我等皆难以承担!”
邓蕙梅厉色呵斥道:“什么大小姐?本宫乃皇上钦封的梅妃,二小姐不过是冒名顶替本宫而已……怎地?本宫的话不好使,届时国公爷怪罪下来,自有本宫担着。再说了,只要你不说,此事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爹爹又如何会知晓……还不快去!”
张晋长叹一声,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扑哒扑哒地向回廊走去。蕙兰急忙藏身屏风之后,见刘泰沿着回廊走向楼梯,快步下楼而去。很快,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迅速远去。
蕙兰站起身来,呆呆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内,是我名义上的亲人,生我养我的娘,和一母同胞的姐姐。如今,一个欲取我性命,另一个,明明几句狠话便可阻止,却只知懦弱地哭泣。既如此,我还有何犹豫,又何必顾念亲情。是时候反击了!
晨间,我毫无防备,而姐姐有备而来,几令我陷入绝境。此刻,我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蕙兰听到邓蕙梅向邓夫人交代道:“我先回去了,出来太久,宫女和侍卫恐生疑窦……待张晋得手,此后,我们便无需畏惧了。明早,我可与娘同往江南,免你孤身一人,身旁连个侍奉的丫鬟都没有。
锁好门,睡时警醒些,此地人生地不熟,任何意外皆有可能发生。你也是,连兰儿逃走都不知,险些酿成大祸。幸得思菱告知我你在此客栈……不过兰儿逃走也好,她若在客栈,动手恐多有不便……好了好了,莫哭了,就当只生了一个女儿!”
邓蕙梅言罢,便向门口走去。
蕙兰听到她的脚步声,屏住呼吸。她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在瞬间凝滞。
门轻轻开启。
在邓蕙梅跨出门槛的瞬间,蕙兰从黑暗中闪出,将早已备好的绳结,套在她的颈项上,顺势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