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江怀雪转着酒杯道:“你们这些日子也不容易,我跟前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天天守着,手里的事交待好,想家的就回去看看吧,月禄照发。”
蔡瑞、范榆田和杜仲早就想家了,一时之间感恩戴德,连声道谢,赶紧拿着酒壶又敬了江怀雪好几杯,个个都喝得红光满面。
裴书锦无需应酬时便抬眼看着江怀雪,江怀雪披着鹤氅斜倚在鎏金紫檀椅里,有人敬酒祝辞也懒得起身,随意举杯应付着,越发像只慵懒的猫。
一个月未见,裴书锦的目光穿过层层阶梯和重重帘幕,看向江怀雪时不由得就露出了笑意,像是有一些看不见的密密麻麻的丝线,牵扯着他的心,往江怀雪那里去。
这种陌生的感觉大概便是思念,裴书锦思及此,愣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仰头灌了一杯酒,这才把那奇怪的念头压下去。他想,他应该只是担心江怀雪的眼睛,这些日子他不在旁边盯着,江怀雪肯定又不会按时吃药……
裴书锦酒量不好,很快便有些头晕,他看着剩下那几人都敬过了酒,便也端了酒杯,走上台阶去,他到了江怀雪近前,愣神打量了他许久,才有些不自然道:“江、江公子……”
江怀雪一听裴书锦的声音,直起了身子,抿着唇要笑不笑道:“叫这么客气?你直呼我大名的时候也不少了吧。”
裴书锦低头没有回话,只愣愣地看着江怀雪随意垂下的手,洁白修长,每个骨节都格外精致好看,轻捏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酒杯,就如他整个人一般,占尽雍容风流,又好似脆弱易碎。
“干什么呢。”江怀雪听不见他声音,稍抬起了酒杯:“不是来陪我喝酒的?“
“哦……嗯!”裴书记回过神来,连忙端着酒杯轻碰了一下江怀雪的杯子,还未来得及撤开,江怀雪捏着酒杯的手就灵巧地勾住了他的手,裴书锦一荒,杯中酒都胡乱洒出一些。
“这一趟还好吗?”
裴书锦只觉得脊背都绷紧了,硬着头皮道:“还……还好。虽然我们几人能力有限,但好歹尽力了,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你总是这样……”江怀雪轻笑道:“满脑袋的教条,惯会苦了自己。”
“不苦。”裴书锦叹道:“能被人需要,就不苦。”
“……致虚极,守静笃,裴大夫有大智慧,我不如你。”江怀雪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手,又主动碰了裴书锦的酒杯,下巴微抬道:“裴大夫,人间行路难,愿你一世磊落,一身清明。”
裴书锦闻言愣了一阵,与他一同满饮了杯中酒,身后已经有些醉意的范榆田和杜仲又上来寒暄敬酒,裴书锦退了一步,隔着人望着江怀雪,他重新斜躺了下去,抬着酒杯不咸不淡地应付着来人,他那清亮而空灵的眼眸低垂着,像什么都看不见,却也什么都看得见。
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