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自然了解梁成帝此时不单是为了深究真相,更是宣泄心中积压的怒火。
他贵为大梁皇帝,身处千万人之上的权利巅峰,居然有朝一日会被人威胁、算计,就连自身安危都一度陷入未知,不可谓不是奇耻大辱。
宁王所担心的是,若是任由这么发展下去,依照他这位皇兄的心性恐怕不但是无辜的瑞王罹难,就连燕云易乃至整个燕家都会落入险境。
正当他有所犹豫不知是否要开口之际,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却出现在了紫宸殿门口。
“夜色深重,就算是多么紧急的公务,陛下也不能不看顾自己的龙体才是。”
闻言,梁成帝赶忙站起身来迎接道:“太后,您怎么来了?”
宁王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搀扶着太后的梁倾月以及身后满面泪痕的瑞王妃身上,虽则这样的场面同样出乎他的意料,可总算是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高太后总是一副满是笑意的模样,教人捉摸不透心中所想。此时也一如往常,仿佛身在寿安宫中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变故。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驾到,总不可能是为了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只见她步履平稳地从抖若筛糠的瑞王身边经过,径直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上,缓缓说道:“陛下贵为九五之尊,与国同体,岂可为了琐事杂务伤身劳神。”
梁成帝回应道:“不过是些小事,不打紧。”
高太后道:“小事?恐怕不止,万贵妃宫里的声响动天,后宫谁人不知。哀家此番前来,为的也是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能够搅得昏天白日的不得安宁。”
梁成帝笑着道:“原是如此,朕还以为是什么人斗胆扰了太后的清净。”
这也算是从侧面解释了她从何得知的消息,免去了梁成帝无端的责难,尤其是当他此时的眼神已然从高太后随行的每个人身上掠过。
随后,他赶忙接连解释道:“贵妃就是这样的性格,铮儿重伤,她这个做母亲的难免悲思过度,还请太后恕罪。”
高太后不动声色,依然带着几分笑意道:“她既是你的妃嫔,怎么处置自然轮不到哀家多嘴。同理,她究竟是性格率真还是飞扬跋扈,陛下自有圣裁。”
梁成帝随声应和下来,却也第一时间驱使汪直道:“还不快去看看,万贵妃若真是形容无状,必不可纵容。”
高太后并未抬眼,只是自顾自地搀扶起瑞王道:“只不过,陛下既然提起彻王,哀家就不得不想起涛儿以及他那早逝的母妃。”
言及此,梁成帝忽然噤了声,神色之间竟浮现出几分伤感。
人人只道梁成帝的几位皇嗣之中,太子自幼深受先帝教化与厚爱,彻王最是骁勇善战,齐王聪颖仁爱,唯独瑞王平平无奇。
须知他曾是备受宠爱与期待的皇储,只因他的生母出身极为显赫。不仅因为母家是襄助大梁开国的元勋,更是因为瑞王的外祖父是先帝梁文帝的同窗挚友。说起来,梁成帝之所以能够名正言顺地登基顺位,少不得岳丈的支持。
可惜瑞王的生母偏生薄命,难产不治,甚至没有机会看见他一眼。而瑞王的外祖家本就人丁稀薄,二十余年的光景之中早已再无一人。
无人期待的滋味是怎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又是怎么备享尊荣却无依无靠地孤单长大,这也便是为何瑞王从来都是皇子中天资最差的那一个。
高太后道:“陛下不会当真认为,涛儿会有谋反弑父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