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沙尘滚滚,以齐王与彻王分别为首的红蓝两支队伍分侧准备就绪。齐王这边,除了燕云易之外,更有宋国公世子宋致等人助阵。一众少年英才昂首挺立于马背之上,端的是英姿勃发的非凡气度。
彻王的阵营却也毫不逊色,其人不复之前曾见过的疏浅模样,举手投足的动作流畅连贯,绝不是想象中不学无术的花架子。先前鞍前马后跟着彻王的姜柏相等人只有在场边呐喊喝彩的份,真正归在队列之中的尽数是些筛选过的精干亲兵。
随着场边号鼓一声响,彻王率先出列。只见他左手持缰,右手上扬轻拍马腹,座下骏马四蹄翻飞,顷刻间驰骋开来。他眼中精准地瞧见场中央的镂空七宝球,电光火石之间从马鞍中抽出通体细长的球杖,手腕轻轻发力,弯如偃月的一端跟着一个翻转,七宝球随之稳稳当当地被他掌控在球杖之上。
不得不说,彻王的开局着实精彩,场上登时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燕云易也不落后,只见他稍加俯身贴近马背,如离弦之箭一路长驱直入。他抬手挥杆,将好与彻王的球杖凭空相撞,七宝球瞬间飞转在半空之中。齐王紧随其后,适时把握住机会,杖头接住小球,策马灵活地穿梭在场上。
眼瞧着连人带球已经逼近球门,却正入彻王预先设下的陷阱,左右均有蓝色方阵的球员猛然抽身夹击。齐王只能向后抛球,以燕云易的骑术凌空断球本不在话下,他此时却有意慢了半拍,彻王见缝插针地领先三四个身位,将球接了下来。
沈亦清倒不在意竞技场上一时的局面,只是深感困惑,蹙着眉默然待在看台边。她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冷不丁的,燕云殊在身侧温声说道:“是不是想不通?”
沈亦清见是他,侧过脸来,微微颔首道:“彻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其实之前我不是没和他打过交道,可是观其言行……”
燕云殊道:“是不是觉得判若两人,他明明有勇有谋,却表现得蛮横无道。”
沈亦清更添疑惑道:“你早就知道了?那他之前那些行径都是装出来的,燕云易也早就知道了吗?”
燕云殊坦诚相告道:“我们与一众皇子师从周权大夫,自幼同往上书房求学。彻王天资聪颖,但是性情暴戾,凡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陛下皇子众多,却曾经一度对他最为器重。多年前,他因故招惹了朝中的御史大夫,被群起而攻之。自此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浪荡倨傲的模样,可我们从不相信他是自暴自弃之人。”
沈亦清尴尬地笑了笑,兀自懊悔道:“那之前我与他起的冲突岂不是多此一举,枉我还以为自己在伸张正义,原来是自以为是。”
燕云殊赶忙安慰道:“其人城府颇深,身为皇嗣终年在宫中生活,自会练就一番常人难以企及的变通本领。弟妹看不出来属实自然,不必自怨。况且,二弟与我说过,那日你的举动也是替他出头,他已然心存感激。”
沈亦清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的安慰,知道他也是好意,兀自心道:怎么可能,燕云易才不会这么想,也难怪他说我莽撞。我可真的太自以为是了,事情怎么会都如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她转过身来再看球场上的赛况,只见彻王片刻不停留地径直带球飞驰。距离将近处,七宝球被彻王的球杖重重击打,在空中划出半个浑圆的弧度,之后精准地穿过红方球门。
“好!”
梁成帝畅快地喝彩声传来,全场瞬间沸腾起来,众人的夸赞声不绝如缕。
她转身问道:“彻王刚刚断言燕云易不敢取胜,如今莫不是被他言中?”
燕云殊小声道:“他方才所言绝非鲁莽,反而恰恰正中陛下敲山震虎的意图。故此表面上陛下对他的言辞似乎有所不满,却没有半分苛责。二弟不是不敢赢,而是不能赢。输了的话,陛下不会把燕云骑的兵权移交彻王,可若是一心取胜,却会表现得好像燕家眷恋兵权,这也才是真正的忌讳。”
这点沈亦清倒是有所预估,听闻梁成帝疑心重。燕云骑既然是能够匹敌北凉的劲旅,不仅有抗击外敌的使命,让君王安心也是分内的己任。只是这些曲折迂回的心思居然能够通过三两句被交织在一起,却还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大家都是明白人,故此话里有话,一语之间能传递这么多信息。沈亦清略显沉默,心知自己需要在更短的时间之内更快地成长起来。未来这样的事情只会层出不穷,兴许半点行差踏错就会落入他人的谋算之中。
不知不觉中,场上的赛程进展过半,比分的差距始终维持的恰到好处,让人总以为下一刻红方就有反超的机会,可每次都只是行差一着。如今看来,彻王所在阵营仍旧以微弱的比分优势领先。
既然早已清楚了这场击鞠比赛的结果,沈亦清对过程也就自然而然地失了兴致。何况如今摆在她眼前的麻烦,可比这个不会带来实质性损失的竞技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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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儿轻声道:“小姐,打听到了。宫人说是晌午时,司乐坊有个新来的宫婢,不知怎么地打翻了烛台,库房走了水,烧了好一阵子。库房里都是为了下午的雅集提前收上来的各家私物,听闻毁损了好些珍贵的物件,还包含几架古琴。高太后知道之后勃然大怒,顿时没了兴致,就先取消了雅集相关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