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并不看姜宗池一眼,向燕啸天微微点头,兀自举杯对着众宾客道:“本王知道今日的婚宴迟迟未开席,大家都不免倦怠。良辰美景,诸位何不举杯痛饮,为新人增喜。”
方才的场面足以立威,众人不敢再有异议,都附和叫好,纷纷端起婢女及时奉上的酒盏一饮而尽。一时之间,原本紧张的氛围消散殆尽,又恢复一片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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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到!”
忽然间,锣鼓声奏起,只听闻喜婆的声音由远及近。众宾客带着诧异,视线整齐地顺着地上铺着的红绸,望向厅外的方向。只见燕云易长身而立,神色微凛,一只手牵起身旁着鲜红嫁衣的纤弱女子,步履缓慢地走来。女子有些紧张,肢体动作有些许的僵硬,始终低着头望着脚下,每一步都走得谨小慎微。她紧紧地握着燕云易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指节微微泛白。
他们的出现不免引起一阵骚动,隐约能听见一些难以置信的猜测和非议声。燕云易并不理会,目光径直向前。忽然,人群中蹿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她忽然冲到新嫁娘面前,紧紧将她抱住。可动作幅度极大,撞得人一个趔趄,好在燕云易扶住才没有摔倒。但红盖头却被来人状似无意的一扯,顺着右肩滑落。
“二姐,你没事吧!可教我给担心坏了!”沈思云看着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眼中却没有半分担忧,反倒是急切地盯着那张失去遮挡的面容,她很期待究竟是什么人。无论是谁,她相信都不会是沈亦清。
燕云易的表情透着些厌恶,将沈思云挡在一边,厉声道:“你干什么!”
身旁女子受了些惊吓,缩在燕云易身后,表情有些晃神,可那张脸的五官、眉眼以及任何一处细节都与沈亦清一模一样。先前装束的凤冠摔落在侯府门前,此刻她新绾的发髻上戴着刻成海棠样式的白玉华盛,简约之余却并不仓促,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却反被衬得更添几分清秀。
“这……这怎么可能?”沈思云大失所望地自言自语。
李氏见情势不对,急忙将沈思云拽到一旁。她也少不得乘机有意瞥了两眼,这张脸的的确确是沈亦清,断然不会有错。真是怪了,都病成那样了,现在竟然还能活生生地站在人前。沈思云不敢再造次,被沈建安呵斥了几句便低头落座淹没在人群中。
喜婆急忙赶上来,眼神示意婢女将沈亦清妆容饰物打理得当,再笑着说了几句彩头将方才的不愉快遮掩过去。众人既已见到沈亦清的真容,也都哑口无言,因此一双新人行礼之时反倒不再节外生枝。荣远侯夫妇端坐高堂,眼神中透着些慈祥和怜爱。燕夫人汤茵神情平静,一手捻着佛珠,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两人在喜婆的引导声中完成了一连串的叩首和跪拜,终于全了今日喜宴的全部礼数。
“礼成!”喜婆笑盈盈地宣布着。
于是这对新婚夫妇携手退入内堂,穿过层层院落,消失在众宾客的视线之中。一切都好似尘埃落定,唯有燕云易本人清楚,就在一个钟头之前,沈亦清便已然沉疴不起。婚事眼看便要无疾而终,阖府上下数月以来费心营造的喜庆局面都将付之东流。为了今日,向来秉公持节的荣远侯府甚至不惜牺牲沈亦清的名节,而这所有的一切很快都将毫无意义。事已至此,燕云易不得不做出一个意料之外的决定。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婚礼不可以延期,更不能取消。今晚沈亦清必须出现在喜宴上,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她的那张脸。”屋内,燕云易隔着屏风与燕云殊并肩站着,望了眼床榻上命悬一线的沈亦清。现在荣远侯府与燕云骑的安危在前,他已无法思量其他,何况是这个素未蒙面的女子。
燕云殊问道:“你可想好了,这是一招险棋。若是赌赢了,固然皆大欢喜。可若是出了任何差池,便是罪犯欺君。”
燕云易面色冷冽:“陛下又何曾给过我们选择的机会?”
燕云殊知道这是他压抑许久的情绪,可终究也是怨怼圣上。因此他不便接话茬,只得不置可否,继续自顾自说道:“以楚琇的医术,现在找个人易容成沈亦清的模样不是难事。我反而顾虑的是日后,眼前是能瞒得了一时,可回门省亲、入宫觐见、晨昏定省,难免没有任何纰漏。毕竟人是假冒的,即便伪装的天衣无缝也只是暂时。”
燕云易蹙了蹙眉,复又平静地说:“都说沈家的二小姐体弱,那么,找个合适的时机对外宣称她病逝应该不会显得太突兀。当时选中她,不也正是冲着这个缘故?”
床榻上,沈亦清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屏儿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盯着看,却又好似没有任何动静。
其实这件事情还有另外一件处理方式,就是立刻宣布新娘突发急病早殁,红白不相冲,赐婚一事也必然会暂缓。可若是这样做,便是提前宣判沈亦清的消亡,那么即便他日沈亦清的病情好转,怕是也不能再用从前的身份在中原生活了。燕云殊没有再说什么,默许了燕云易权衡之下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