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汤茵抬了抬手道:“好了,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休要再提。”
她的动作看着轻柔,可是李嬷嬷从她的言语中听得出来那份坚决的态度。汤茵的意思是从前那些对沈亦清的猜疑与不悦自此便告一段落,而她也绝不可再动旁的心思。
李嬷嬷只得三缄其口,点头应道:“是。”
随后,汤茵这才伸出手来扶起李嬷嬷道:“说起来,你也算是他们的长辈。如今她只是管理些清秋苑里的事务,小打小闹做不得数,往后易儿总归是要移居将军府邸的,偌大的家业终究得有个精明、聪颖的人打理。我瞧过了,她倒算得上有些小聪明,天资不差,可毕竟年纪轻、还未成气候。这些年我侍香礼佛惯了,也懒得费心这劳什子的琐事,少不得要你多悉心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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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一边连忙挥手,口中连称“不敢”,一边整个人都有些局促地后撤几步。
她望向汤茵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疑惑和陌生,自从燕滨离世的这么多年,二人也算得上是相依为命。这里的清幽院落是汤茵的住处,可更像是座毫无生气的坟茔。从前汤茵的眼睛里总是黯淡,暮鼓晨钟丝毫未曾化解她的戾气与偏执,仿佛她的一切都已随着夫君入土。
反观眼前这个眼神平静无波,却分明带着几分生气与平和的模样。
主仆二人就这么双手紧紧握着,李嬷嬷心中五味杂陈,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只是说不清有几分是欣喜,几分是其他的情绪。
可有一点她很清楚,那便是汤茵对沈亦清的态度已然全然改变。
自此那些从前横亘在沈亦清与燕云易之间的种种阻碍,似乎正一点点地土崩瓦解。
——
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沈亦清的每一天总是过得起伏跌宕,可能上一刻还看似一片祥和,下一刻便不知从何处传来些半真半假的噩耗或是骇人讯息。
不难发现,这段时间里,这些能够牵动她心弦的消息总是和一个人有关。
正是这个此时此刻正陪着她静坐在庭院树下,伏案翻阅军中卷宗的男人。
不久之前的紫宸宫风波在瑞王妃被秘密赐死、瑞王被圈禁之后,总算是告一段落。这也才让沈亦清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权势:大梁皇宫之中的事情,若是不想让人知道,原来竟可以做到这般滴水不漏。
分明是地位尊崇的当朝王爷,梁成帝的嫡亲血脉,区区一个“忤逆”的罪名,便被圈禁在自己的府邸之中,重兵把守、不见天日。
满朝文武,无一人替他说一句话;市井街巷,没有半句议论的言辞。
若不是这件事情的亲历者,沈亦清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不过出于对梁倾月的担忧也好、对瑞王妃的惋惜也罢,自打那日之后,沈亦清也并未再提起半分。
直到一切在不知不觉之中归于平静。
没有人为难自己,没有对侯府无端的恶意,没有四面八方涌来的危机或是战火,京都城又恢复了往日歌舞升平的景象。
小到她这座清秋苑里,众人和和美美地回到那些她刚入候府一段时候的日子。沈亦清过上了养精蓄锐的惬意生活,方大娘的厨艺总是能给她惊喜,屏儿和丁全相处得愈发融洽。
可大梁到底是经历了大大小小不少战役,留下的琐碎事务自要有人收拾。再加上彻王这番变故,虎卫营总得有人接替。还有北境之乱虽然总算是得以肃清,可北凉虎踞龙盘之势颇甚,边塞庶务更是须得慎之又慎。
于是朝堂上的武将有一个算一个,都被繁重的军务所累,日日在军营中忙得不得歇息,燕云易也不例外。
只是每每他有了短暂如一两个时辰的休憩光景,便总会第一时间赶回侯府。有时是白天,便总会出其不意地在沈亦清身边,可时间总是很短,或是喝杯茶没机会聊上两句便被军中的人请去商议要事、或是原以为可以多待片刻却又不得不折返,就算是晌午刚坐下拿起玉箸,也可能得立刻放下。
有那么一次是深夜,到了苑里的时候,沈亦清已然安歇。他不愿惊扰,便在庭院里站上一会儿,视线投向沈亦清寝室的方向,即便屋里看上去黑黢黢的,什么也望不见,却好似安心许多。
那晚之后,不知沈亦清怎么知道的消息,自此夜里不再熄灯,照得整个房间灯火通明一般。正好天气暖和,她索性将窗户都推开,从梳妆台前的位置能够清楚地看得清整个庭院。
连着好几晚,她都是坐在梳妆台前秉烛夜读。屏儿困得睁不开眼,劝她早些歇息明日再勤学苦读,沈亦清却顾左右而言他地总是推辞,反倒打发着屏儿去歇息。自己自顾自地强打精神翻开书页,直到不知何时倚着书本沉沉睡去,清晨屏儿端着水盆进来的时候少不了一通唠叨。沈亦清一边揉着麻痹了的胳膊,一边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爬上自己的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