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宫。
“你再说一遍?”
祈蓉颤颤巍巍地指着眼前说话的宫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祁蔓死了,她死了……
她失了魂一样得呆呆坐着,过去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祈蓉是庶出女儿,却因为宋姨娘受宠,从小就更得父亲的青眼。祁蔓有的,她也要有,甚至父亲还常把私产送给她与姨娘。祁蔓善琴会画,她就习萧练字,处处与她相争,事事都求拔尖。直到祁蔓相继及笄,父亲开始为她的终身大事筹谋的时候,祈蓉才察觉到嫡庶之分到底有多么可怕。
祁蔓风光大嫁入武陵王府,每次出行都是许多奴仆前后拥簇,华丽非常,再反观自己,立刻就觉得父亲新买的衣裙不够鲜艳,珠钗也不及亮丽。
原本姨娘想与她商量等到下次大选的时候,请求父亲将她的名字送上去。她原本并不乐意,即便父亲贵为次辅,她进了宫也不过是个妾,哪有祁蔓身为正室妻子的体面。
这话一出,宋姨娘的脸色就十分难看了。
祈蓉也知道自己不该刻意贬低,宋姨娘还要强忍着心酸跟她分析:“傻孩子,陛下喜好美色,你的姿容胜出祁蔓多少,只要成了陛下宠妃,当然可以抬头挺胸。否则,就算你嫁给了什么王公侯爵,到了她跟前不还是要行礼吗?”
浅浅一琢磨,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不料,还没等到她们母女俩找着合适的机会,却听说了祁严适还要再送一女入武陵王府,而他与崔夫人因为这事再一次当众翻脸的消息。
“娘亲,我要进王府。”
祈蓉的声音里满是坚定和果决,宋姨娘心里一惊,连忙劝阻:“祁蔓都已经是王妃了,你还去王府做什么?”
“进宫是做妾,进王府也是做妾,既然都是做妾,我就要做祁蔓的眼中钉肉中刺,我要抢走她夫君的宠爱,抢走王府的管家权,抢走她身为正妻的体面!”
说到最后的时候,祈蓉就像是已经能够想见自己在祁蔓面前呼风唤雨的模样:“娘亲可以打压崔氏到如此地步,我难道还争不过祁蔓吗?她们母女二人注定会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宋姨娘隐隐觉得此事不应遂了祈蓉的心意,想着今日先将她劝回去休息,睡一觉再坐下来仔细计划。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祈蓉就先行去祁严适的书房,说自己愿意为祁府分忧,以妾室的身份入王府助祁蔓争宠,只求他看在自己一片孝心的份上,能够多为她挣个体面的名分。
宋姨娘暗暗叫糟,可对上祁严适欣慰的表情,也意识到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武陵王府一正二侧均已被占,祈蓉最后是以贵妾的身份,穿着玫色嫁衣,带着三十六抬嫁妆,在傍晚时分从侧门抬入了武陵王府。
没用多久,她就发现这位武陵王真的是深不可测,后院众美争奇斗艳,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入得了他的眼,她却还是一意孤行地作妖不断,越挫越勇。
如今祁蔓死了,她仿佛才真的意识到,祁蔓不是争不过她,而是不屑于与她相争,从始至终只有祈蓉自己一个人陷于这狭隘的执念之中,无法自拔。
“丧仪只按妃位安排,照此看来,本宫怕也是凶多吉少。”
祈蓉想得也不算错,祁严适犯下的罪能把祁蔓从后位上拽下来,她区区一个淑仪又算得了什么呢。
等到她真的想通这一点,再见到岳稚垣派人来宣旨的时候,祈蓉也表现出了高门教养的得体。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晚春宫祁氏系罪臣之女,念其不知内情,且多年来侍君有功,着降为嫔,迁偏殿居住,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