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云绫华的瞳孔颤动了片刻,短暂的犹豫闪过她的面庞。这个表情没有逃过上游的眼睛。他棕色的双眼展现出聪慧的锐利,他的目光迅速审视过云绫华以后,就刀剑入鞘。他平和地走过来,坐倒在沙发上:“不想说的话没关系,当我没问。”
犹豫拧紧了她的眉头。她放开搭在罗心莲肩上的手,放回自己的两膝上,右手指把住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
“云。是有什么隐情吗?”我问。
“嗯。”
“没关系,你可以不说。”
“不,”她轻轻摇了摇头,“我决定了,现在我要告诉你们。”
我们三个都沉默着,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决然地摇了摇头,开始了她的讲述。
……
那个房间是我哥的。近一年来,我一直等待着他的回来。
我的父母走的时候,我六岁,他十五岁。我们一夜之间就成了孤儿,我们就被抛到了孤苦无依的弱者的行列,哥哥抱着我坐在电视机前,呆滞地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列车坠桥的新闻,主持人一句句念着台词,他的手一点点地抱紧我。
那时我已经知道了“死”是什么概念,只是我从未想到“死”会降临在我自己身边。妈妈给我讲的童话故事里,那些终结了恶人的死亡,我始终也不能相信,它也带走了我的父母。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靠着亲戚的周济生活,我哥哥总是会抓住一切闲暇时间找点零工来做,想缓解一下我们生活的压力,不过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学生,他所能做的太过有限。时间过得越久,亲戚们对待我们也就更加冷漠。毕竟我们只是侵吞他们财产的拖油瓶,暂且也不能指望我们会给他们什么回报。
我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总之哥哥放弃了学业,换上一套工装,走进了工厂,靠着亲戚最后的善心和他每天累死累活换来的薪水,养活我们两个。我的印象里,哥哥的样子从那时起就变得有点陌生。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工时,微薄的酬劳,两个人的生活,我的学业……这些都把他压的抬不起头。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和丧亲之痛让他冒出了很多白发,自从他开始工作,我就从没有看到黑眼圈和疲惫从他脸上消失过。
他总是会在我熟睡以后的深夜才蹑手蹑脚地回到家里,同样蹑手蹑脚地洗碗洗衣,然后草草洗漱,结束一天,开始新一天的循环。我一直把这当作理所当然,然而我稍微长大懂事了一点以后,洗碗洗衣的任务早在他回来之前就由我完成了。
我们的感情没有那么亲密,原因是流水线上的工作占据了他大多数的时间,以致于他少有机会来陪我。我明白这一点,因此我也从来不愿意给他添加负担,学业、家务,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就一定会试着做好。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有一天。
哥发现我们存进银行的钱取不出来了。
怎样的申诉、怎样的哀求,都没有用。卷走了钱的人,不知道已经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事情是如何解决的。我们在绝望之中煎熬了一个月,有一天哥哥回来告诉我,问题解决了。不管我表现的多么高兴,他的微笑却还是很勉强,只是那时的我察觉不出来。我扑进他的怀抱,不知为何,感觉到一种岩石一样的冰冷,可我还是没有察觉异样。
那天开始,他就不再是流水线上的工人了。
他呆在家里陪我的时间更多了,生活压力也更小了。我很为他感到高兴,可是,我也日渐察觉到他的异常。他应该是一直后悔着一些什么,有时我们聊天,聊着聊着,有一段停顿,他就会开始发呆,直到我提醒他。那不是我熟悉的他。
生活就那样继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成为了复兴者。
我惊恐地冲出房间去找哥,但他在我醒来以前就已经出了门。
他在桌上留下一张纸条,他只是简单地告诉我,不要找他,不要和别人谈起他,不要靠近其他和我一样的人,只要好好活下去。
成为复兴者以后,我的大多数记忆都消散了。我哥的形象在我的记忆里都很模糊,我甚至不大能记清他的长相。我尝试着在小城里一遍又一遍地寻找他,结果一无所获。
我听了他的,放弃了。
在那以后,我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独自一人生活。直到后来遇到了柯,得到了中国龙的名字,我才回忆起更多的信息。
那一间卧室,是留在那里,等着他回来的。今天晚上,就给莲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