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脚健全的我都杀了以后,我再去找那些动不了的。
那些人吓得魂不附体,求饶的话都讲不出来。他们有的人告诉我,他们有家人需要养,求求我放了他们。
这救不了他们,我还是把他们都宰了。
在他们被我杀掉的时候,他们会哭喊着呼唤自己心爱的、挂念的人的名字,有的喊了父母,有的喊了孩子,还有的喊的是心爱的姑娘。也有的祈求天皇保佑的,那个时候我压根都不知道“天皇”是什么东西。
我不能理解的就在这里。我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对同类好过,死在我手里的同类数一数也有不少。我干掉同类的行为是本能决定的,本能告诉我要保卫领地,争夺配偶,留下后代,要消灭竞争对手。但我从来不记得我有什么时候是单纯为了好玩,就离开了自己的领地到同类那里去,就为了好玩,把同类折磨到死。
这些人做了这些事。最奇怪的是,明明他们也有爱的人,也有珍视的东西,结果他们要离开自己的领地,到同类的领地上去,用最残忍的手段夺走同类爱的人,珍惜的东西,夺走同类的生命。
我杀的最后一个人是一个军官,那时候我的本体已经把该杀的都杀光了。我把它叫了回来,让它叼住那家伙的一条腿,我用手抓着他的另一条腿,用刀从胯下开始把他慢慢锯开。我想尽可能地让他活久一点,不过天亮之前他还是死了。到了后面,他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
那样,我一晚上杀了一百一十五个人,身上都是血。
从那以后,我离开了人类社会,再也没有结识人类朋友。再后来,王朝找到我,邀请我加入。我同意了,作为一名指挥官,在王朝混了二十多年。再后来,因为我说不了的一件事,我离开了王朝,回去睡大觉。醒了以后,我听到你那个朋友的呼唤,来到了这里。
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见到的那些事,为什么会发生?
……
短暂的沉默。无论是刚才讲述的时候,还是现在等待着回答的时候,上游的神情都是淡然的。无论是朋友的惨死,还是复仇的屠杀,他既没有表现出悲痛,也没有表现出愤怒,亦或是大仇得报的痛快。他就那样若无其事地说着,好像一位老妇人在给孙辈讲述温馨的童话故事。
“人是复杂的动物。”我最终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动物都是复杂的。”上游认命似的长叹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给他讲讲阶级统治,讲讲社会矛盾,讲讲人类社会的发展。但想想也没有必要。既然他是沉睡了一亿六千万年再苏醒的上游永川龙,既然他并非我的同类,那么他也就没必要知晓这一切的缘由。更何况,他也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复兴者这个身份又何尝不是最讽刺的刑罚。
我一时语塞了,不是困惑于如何安慰他,而是犹豫于安慰他有没有意义。
“好~啦。”他突然变得精神焕发,从地上一跃而起。我不知他那近乎完美的坦然之中是否蕴含着深沉的悲恸,就算我知道,也没有什么用。
他在我肩上拍了一下,这一次力道很轻。“你看我给你讲故事费了那么多口舌,你是不是要回报些什么呀?”
“楼下附近也有炸串铺子,你早就注意到了吧。”
“你都知道我想要些什么,就别傻站着啦!出发,现在,立刻!”他架着我的肩膀,大步流星地把我往天台的入口带。
“我说,停停,停!”
“这可由不得你,小毛球。”他的右手在我头上大力摩挲着,开怀大笑。
“不是我说……”我还是试图让他别这么勒着我。
“走啦!”最后只换来这么一句,然后我就像只小猫似的被他拎进了楼道。
怎么说呢,那一天的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这就是我与上游之间友情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