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外祖父会让家中老仆带蕙兰、蕙梅,还有舅舅家的表哥表姐,去户外放风筝,或去河中划船。
如今,蕙兰闭上眼,仍能想起雨后湿漉漉的石板小巷,以及跳跃着碎金般阳光的河面。
这般想着,她怅然若失。这红墙朱瓦,将自己彻底困住。恐此生,再无机会赴江南。
蕙兰就这般一脸神往,陷入久远岁月,连寝殿门被轻轻推开,都浑然不觉。
直至一只手在她面前挥动,她才蓦然抬头。原是慕容复!
那日,慕容复去处理救命药丢失之事,焦头烂额。他深知是有人故意陷害温秋实,且已猜到是何人,虽愤怒,却苦于未有确凿证据,表面上只得草草收场,实则暗中派人调查。
今日,他刚处理完政事,便令人摆驾醉心殿。
慕容复嘴角含笑,审视着蕙兰:“想什么如此入神?朕还道你睡着了,特地吩咐他们不要通传,哪知走近一瞧,双眼睁得浑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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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兰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今日臣妾的母亲进宫探视,言及开春后要回江南外祖家省亲……臣妾曾随母亲两度前往江南,故而免不了怀念一番!”
慕容复微微一怔:“江南?朕亦甚是想念江南啊……”说罢,低声吟诵起白乐天《忆江南》中的句子:“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见他如此,蕙兰忽地忆起皇后被废那日,慕容复似乎提及,他许久之前赴江南途中曾为暗箭所伤。
于是,蕙兰柔声问道:“皇上曾在江南生活过吗?”
慕容复颔首:“嗯,朕登基前,父皇每年皆遣朕赴江南巡视河务与盐政,朕甚爱江南,彼处几为朕之第二故乡!”
原来如此!
蕙兰又问:“那……您所言在赴江南途中受伤是何缘故?”
慕容复淡淡一笑,目光迷离:“此事已过去多年……是朕的五弟,明太嫔的亲生之子,于朕的必经之路设伏……彼时正值立太子的紧要关头,诸皇子之间……可谓刀光剑影,生死相搏!”
蕙兰坐起,偎在他怀中,明知时过境迁,心却仍揪作一团:“伤到何处了?”
慕容复轻指胸口:“此处,幸得贵人相护,箭偏了几分,否则……他是立意取朕性命而来!”
蕙兰心有余悸,轻触他伤口处。慕容复握紧她手,低声道:“皆已过去,朕因祸得福,父皇经此一事,认清五弟狠辣无情之真面目……朕伤愈后,父皇便封朕为太子,结束三年之久的太子之争!”
慕容复叹息:“父母偏爱,常害子女。如朕之五弟,聪慧善言,深得父皇喜爱,然父皇骄纵偏袒,使其有恃无恐,无法无天……”
蕙兰深以为然,点头之余,不禁想起母亲与姐姐。
“姐姐自幼任性,稍有不如意,便又哭又闹。可偏偏如此,总能得娘更多关注与宠爱。每次姐姐哭闹,娘皆心疼不已。故不论姐姐有何要求,娘皆设法满足;不论姐姐惹何麻烦,娘皆替她收拾残局。最终,无人善后的姐姐,闯下无人能收之祸,亦毁了自己人生。”
慕容复忽伏于蕙兰耳旁,亲昵道:“既然汝如此想念江南,待天暖后,朕带汝一同前往,如何?”
蕙兰先是一亮,随即黯然摇头:“不可,臣妾与皇上皆走,烁儿如何?”
慕容复调侃道:“为人母后果然不同……朕犹记汝恳求朕带汝去西南之景,不过十月,已物是人非。”
蕙兰亦哭笑不得:“方才还言深宫禁吾自由,如今有机会去江南,却又不舍离开了。”
她轻声叹息:“诚然,女子为母则刚,自此便有了难以割舍的牵挂,心甘情愿,画地为牢。”
慕容复微微一怔:“那朕呢?你对朕,是否也有如此难舍之牵挂?”
蕙兰哑然失笑,然见他深邃眼眸,紧紧凝视自己,便也郑重答道:“自然,与皇上别离之期,臣妾亦是寝食难安,思念成疾……”
话未言罢,思菱将方才喂过奶的四皇子抱入寝殿,蕙兰迫不及待接过,满含怜爱地看着。不过三日,四皇子面容与身躯之肌肤已舒展,不再似初生时皱皱巴巴,转而变得白嫩柔软。两颗黑眼珠,清透乌黑,宛如水晶,颇为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