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玲摇了摇头,“别的厂效益也不好,现在县里只有我们工厂还在盈利,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政策真的要变,现在县里的黑市已经没人管了,黑市我亲自去过几回,里面买的料子一点都不比我们工厂差,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进的货?价格一样,都不用票,只要有钱就可以买。”
“你知道现在黑市的规模有多大吗?以前黑市只能买点肉鸡蛋菜那些,或者一些手艺人做的鞋子篓子,现在黑市还能搞到手表、电视机、收音机、自行车和缝纫机,在供销社百货大楼需要排队的东西,这里只要花钱就能买到,还能给你送到家,你说吓不吓人?”
金秀珠听得心里震惊,要说其他的她还能接受,但缝纫机那些东西,之前她也想要,家里钱攒够了,但票换不到,最难的还是不好买,在大城市都要排队等,更别说是小县城了。
光是听汪玲这么说,金秀珠都有种要变天的感觉。
不过,她并不像汪玲这样悲观,她经历过汪玲口中的个体经营自由的国家,前世的大景朝就是这样,虽然朝廷打压商户,但也不妨碍商人们赚的盆满钵满,
她甚至觉得,这个地方之所以这么穷,就是禁止人们做生意导致的。
汪玲跟着叹了口气,“我这次来南边看看,是打听到黑市上的货好像就是从南边进的,所以便借着出差来瞧瞧南边的情况,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感觉再这么下去,我们工厂也要倒闭。”
以往遇到问题,汪玲觉得自己还能想办法解决,但这种大方向政策下的影响,她只能深感无力。
她是真的想把纺织厂办好,纺织厂这些年扩招了不少人,要是倒闭了,那就是上百个家庭生计的问题,她觉得自己负担不起这样的罪。
金秀珠听出了她心中烦闷,也能理解她的心情,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从汪玲当上县里纺织厂的厂长开始,她就与整个工厂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过金秀珠又觉得她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小小的纺织厂了,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上面允许个体能做生意了,你可以选择单干,把整个工厂买下来。”
汪玲原本正沉浸在自己烦恼中,突然听到这话,有些反应不过来,抬起头懵懵的看着金秀珠,“什么意思?”
金秀珠皱了皱眉,组织着语言想表达的更清楚一些,“我的意思是,如果工厂真的到了要倒闭的那一刻,咱们可以把工厂盘下来,做我们想做的生意。”
“我看很多工厂倒闭后,要么就荒废了,要么就是被政府承接去做别的用处,咱们纺织厂之前就有倒闭的迹象,后来在你的努力之下被盘活了。说句实在话,嫂子你的能力很出众,但厂里的其他人太拖后腿了,如果整个工厂都变成你的了,你就可以选拔出有能力的人为工厂服务,而不是要看这个脸色那个脸色。”
工厂里的事金秀珠不太清楚,很多都是听汪
玲自己说的,虽然她当厂长了,有实权了,但其他领导也不是说辞就能辞的,有些偷懒,有些浑水摸鱼,还有的背后有人,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不听你的话,你可以直接将人辞退,招员工也是招有能力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父母是工人,可以把工作让给自己的孩子。没有压力哪里来的进步?”>>
“而且最多的限制就是咱们只能纺织布料,可是比起布料,我觉得成衣的收益更高,咱们完全可以自己产布料自己做成衣然后自己开店卖,把店铺开到全国各地去,而不是需要把布料放到百货大楼卖,让人家赚大头。”
汪玲愣愣听着,完全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当她还在苦恼工厂可能将要面临倒闭的情况,而金秀珠已经想到工厂倒闭后如何应对了,她竟然想着将工厂买下来。
不过,这些话听在心里,尤其是听到把店铺开到全国各地的话,心里忍不住涌动着一股激情,这股激情比当初她当上厂长还要澎拜,她甚至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站在顶端的样子。
一瞬间,她就好像又找到了目标。
“可是,工厂那么大,咱们盘下来哪有那么多钱。”
“你出大头,我出一点,再找方敏出一点,其他的找上面领导宽容一下,撑过前三个月就差不多了。我们两都不爱管事,你依旧是厂长,只是以后工厂的收益按照我们俩出的钱的份额分红。”
汪玲还真去想这个可能,然后她发现确实可以,她经常跟县里领导打关系,真到了那一天,不说凭借这层关系,就是县里领导自己,也不愿意工厂倒闭,那意味着一大群工人下岗和县里整体经济数据下降。
汪玲突然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金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