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踩着长靴行至她身前,泥水浸湿了他的衣摆,沈观衣尤觉心疼。
这么好看的衣裳,怎就沾了泥呢。
大雨滂沱,狂风大作,她早已摔成泥人,脏得不成样子。
宁长愠执伞停在她身前,伞沿倾斜,遮去砸在她身上有些疼的雨珠,挑眉道:“你怎的这么脏?”
她肩膀瑟缩,羞愧地垂下头,撑在地上的手被污水蔓延遮挡,她抓着坚硬的石子,死死压住想要逃走的心。
“罢了。”
沈观衣瞳仁紧缩,心口一紧,以为他欲要反悔。
她不脏的,庄子上的人都说她是狐媚子,说她长了一张勾人的脸。
沈观衣慌乱地抬手想要抹干净脸上的淤泥,满是红疮的手伸到半空,便瞧见一方干净玉白的绢帕如同昏暗天光中唯一的亮色,骤然出现在眼前。
她蓦然怔住,耳边是宁长愠轻缓的声音,“走吧,本世子带你去洗洗。”
她那时知晓宁长愠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小孩儿,或是一件消遣的趣事儿,并不曾放在心上。
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挤进他的眼中,引来他愈加深沉的目光。
若景宁侯府没有害过她娘亲该多好。
她不会拽他入泥潭,不会让那双耀眼夺目的眸子因为她而黯淡无光。
沈观衣回过神,悄然抬手,如往日一般去攥宁长愠的袖袍,“长愠哥哥……”
嫣红的指尖刚碰到衣衫便被宁长愠大力挥开,他嘴角上扬,笑意不达眼底,言辞凿凿的想要戳穿她的谎言。
“你住的庄子距离上京五十里,不算太远,可上京这么多年过去,几乎无人知晓沈家还有一个庶女被养在庄子上。”
“你说你喜欢他,那处连沈家都不愿去,他到底是何时出了京,你又是何时见到他的?”
“难不成凭你回京的这些时日,便对他爱慕难舍?那你的喜欢也太过轻浮。”
“六年,你在我跟前撒谎,不觉得自己愚蠢?”
沈观衣收回手,知晓他这人不好应付,如此,她只能俏生生地问他,“非要见过才算喜欢吗?”
宁长愠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在他愠怒惊慌的眸子中,沈观衣依旧不怕死地继续道:“那为何我见了你这么多年,却不曾喜欢?”
不曾喜欢。
酒意上头,宁长愠气得双眼发晕,忍不住扶着桌案才勉强站稳,两指按压着额头上跳动的青筋。
她是真的敢!
“从前是谁让我等她,是谁眼巴巴地求着我,说要入侯府做夫人的!”
她从前说这些话的时候,早已知晓景宁侯与她娘亲的恩怨,所以……她是故意的啊。
她想嫁给宁长愠让侯府此后不得安宁,只是没曾想有了李鹤珣这个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