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好多天的雨,难得放晴,陈野从buchwald买了他们家招牌——年轮蛋糕,他似乎很喜欢这个蛋糕的名字,店员笑说:“实际上,我们在英国杜伦大学女王校区附近有一家店。”陈野抬头看了他一眼,店员解释:“一年前,你每天都来我们店里买这块蛋糕,我记得很清楚,最后一天的时候,你问我们在英国有没有开店,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你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连蛋糕都没拿走。”
陈野笑着回答:“蛋糕寓意很好,我太太很喜欢。”
店员笑着补上两块蛋糕递给他:“来自一年前的答谢,祝你和你太太永远幸福。”
陈野只拿了付钱那一份,随后驱车到医院,他站在病房门口,陈茵坐在病床上,她一直盯着窗外的风景,听到响动,她也没有回头。
这是她第叁次醒来。
陈野脱了风衣围巾,病房里面很温暖,饶是如此,他还是将内里外套给她穿上。
她像个木偶由男人操纵,陈野握着她的手,太冰了,眉头轻蹙:“你又不听话了,这里不比香港,会感冒的。”陈茵没有回应他,也没有看着他,恰逢医生进来例行检查,等护士给她扎完针,她再次沉沉地昏睡过去,医生很庆幸:“陈小姐这次醒来的时间比上次长了十分钟。”
日本的事情一结束,听到她醒来的消息,陈野马不停蹄往回赶,连衣物都没来得及更换,身上大衣冷得发硬,卡纳里斯一看就明白,但仍旧什么都没说,陈野用力抱着她,抱得很紧很紧,医生本来想阻拦,还是卡纳里斯拉住了人。他满脸沧桑,胡子拉碴,嘴唇干枯起皮,眼睛里布满血丝,轻抚她后脑勺,喜极而泣,他好像明白什么叫失而复得,卡纳里斯拍拍他的肩,“小野。”
陈野哽咽地喊她名字,女仔眼神无光,神情冷漠呆滞,睁着眼睛,却一直一直盯着窗外,无论如何叫唤,她没有一丝回应,然不到五分钟,陈茵再次昏睡过去,医生说:“我救治过一些受到宗教主题激烈的思想产生困扰、错觉的精神疾病,但并不局限于某一种宗教,最明显的是耶路撒冷综合征。”
“但据我们观察,陈小姐这种情况应该是alicewonderndsyndro,爱丽丝漫游综合征,我们检查过她的视觉感知,陈小姐之所以会长时间对着一样东西看,在她眼里所有的物品可以变大变小,所看到的空间都会变得扭曲,某种意义来讲她会像小孩子一样仔细去观察,并且对此产生兴趣。这种病症在中国来说俗称幻觉,由于她目前醒来的时间还比较短,我们还需要多观察一下。”
叁次醒来的时间就算精确到秒,也不超过半个小时,可这对于他来说甚是宝贵。其实在陈茵第一次醒来后,陈野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吃不下睡不着,只是看着她,安静的好像快要死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还可以做什么,才能弥补
好像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是么?
他怔愣地望着那个蛋糕,是她喜欢的,可她还没吃到
大概是她初到英国不久,而他因情报部内奸泄密一事远赴英国刺杀,任务结束后,陈野混进学校操场,坐在台阶上,看穿着宽松球服的陈茵与同学在打羽毛球,活力耀眼,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她打累了一屁股坐在操场上歇息,与同学一起分享水果蛋糕,他才悄无声息离场。
夜幕降临,陈野换了衣物,睡在她身边,给她捋一捋头发,手上动作轻地生怕吵到她,同时又无比希望她能醒过来,希望她再看看他,哪怕只有一分钟。
从额头到鼻子再到嘴唇,他吻得很轻很轻,最后将脑袋埋在她脖颈间,泣不成声。还记得他第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出生时的啼哭,要是她有意识地醒来,他都能想到,她一定会笑他,会心疼他,要是将日本事情说与她听,估计都得吓傻了,肯定还要骂他,教育他,好可惜,他何时才能听到啊
陈茵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十二月底,维也纳要召开第二次欧佩克会议,陈野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德国,打算带着她一同前往,医生随行。
临行前,卡纳里斯找他,两人坐在会议室里,上面罗列着陈野这些年的所有功绩与荣誉,一共一百二十九条,每一条都足矣令他成为德国国防部最高统帅,同时每一条都足矣令他丧失性命,这条路崎岖而艰难,血腥与暴力,好不容易坚持下来,而因他擅自前往日本行刺,天皇死在红海引起国际争论,苏丹与日本外交不断,美国还横插一脚,过往的一切一切只能全部抹掉。
陈野冷漠地看着,一语不发,其实他自己都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不过,在台湾一清时,他就已经看清政府那些人的嘴脸,上位者手握滔天权力,为所欲为,颠倒黑白,说老实话,他也曾一度渴望过,不,或许更早,在他还没逃出那个实验室之前,在他血洗那些实验者时,为了活命,他无比渴望。若不是如此,卡纳里斯也不会选他了,他问:“小野,因为一个女人值得吗?”
在他问出这句话时,陈野没有一秒地犹豫,他想过德国利用完他,会不认可他,背叛他,削掉他国籍,甚至除掉他,就像亚西尔一样,用完就丢。若事成还好,不成,唯独死路一条,这就是他们的命,陈野讥笑,“我从来没有抵抗过你的命令,即便我从未得到与之相匹配的荣誉赞赏,只是因为你救了我一命。我陈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爱恨分明,所以值不值得都是我的事。”
卡纳里斯哼笑,“你长本事了,敢跟我顶嘴。”
陈野起身,行军礼,“不敢。”
卡纳里斯说:“别把你那些对外虚伪做作的一面带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