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奇回了重庆,张贤也回了石牌,但大家都知道,一场大的战役又要开始了,而这一场大战与以往有些不同,到现在为止,国军还不知道敌人进攻的终极目标。不过,对于张贤来说,这个难题并不是他所要操心的,就留给长官部的那些高参们去想吧。
一回到石牌,胡从俊便将张贤叫了过去,在师部里,胡师长和罗参谋长就如同审问犯人一样,将张贤围在了当中,当然,他们的面孔却没有那么得严肃,而是带着一丝笑意。
“好你一个张贤,你快告诉我们,昨天你跑到长官部里都说了些什么?”胡师长用命令的语气问着他。
“没……没说什么呀?”张贤耍着赖皮,在走的时候,孙长官曾经叮嘱过他,关于长官部的那次全议不允许他随便透露,这毕竟是国军的军事机密。
“你没有说什么?那为什么孙司令刚才打电话来,要借调你去长官部当作战副官?”胡从俊当然不相信。
张贤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叫了起来:“什么?他要我去当副官?”
“哼!看把你美的!”胡从俊道,又自嘲地着:“我们十一师这座庙太小,装不下你这个菩萨了!”
张贤听到这话,却有些刺耳,当下一本正经地道:“师长,我张贤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我不去长官部,我就留在十一师!”
胡从俊和罗达互相看了一眼,看张贤这么坚决的样子,胡从俊有些后悔,刚才的话肯定是刺激了这个小营长,如果这个张贤真得犯起浑来,不去长官部,他又如何去向孙司令交待呢。当下向罗达使了一个眼色,罗达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走到张贤的身边,笑着道:“张贤,你不要耍孩子脾气了,军人嘛,就要以服从为天职。师长刚才是舍不得你走,所以才会那么说的。”
“我真得不想去当副官!”张贤也十分坚定:“我这个人只适合去打仗,不适合替人出谋划策!”
“你不适合,那为什么孙长官会看上了你?”胡从俊忍不住问道。
“这个……”张贤却有苦难言,踌躇半晌,才老实地告诉他们道:“我哪里知道呀!唉,我就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昨天我陪着韩奇去长官部送情报,鬼子可能要发动大的作战了,当时韩大哥非要求我也去听他们的讨论,我就在孙长官面前随便说了一下我的分析,他就觉得有理,就是这样一个经过!”
“哦?他们在讨论什么?你当时又说了些什么?”胡从俊看来很感兴趣。
张贤看了看他,又望了望罗达,道:“是关于韩大哥的那份情报,那是鬼子的一份作战计划,我看过的。只是孙长官不让我乱说。”
听到张贤如此一说,胡从俊和罗达倒不好再问,虽然作为一个主力师的长官,他们都急迫的想要知道这份作战计划的内容,但也知道此刻并不是他们应该问的。上面要想让他们知道的话,肯定就会直接告诉他们了。
“是这样呀!”胡从俊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看来你小子肯定是说到点子上去了,要不然孙长官也不会如此重视你。”
罗达也点着头,对着胡从俊笑道:“我们的小营长本来就是个智多星,要不然,你怎么这么喜欢把那些难以完成的任务交给他?”
“是呀!”胡从俊叹了口气,同时又劝道:“张贤呀,其实你去长官部任职,这正是一个高升的机会,虽说是借调,但以你的聪明和本事,肯定会被留下来。那里虽说是人才济济,但没有谁有你这么年青,你只要和大家把关系处好,将来肯定会有你出人头地的时候!”
张贤愣愣地看着胡从俊,有一些动心了,可是马上想到,真要是被留在长官部,那么他的独立营怎么办?是呀,独立营还会有别人来当营长,不用他来操心,可是他舍不得他的那些兄弟呀,那些兄弟跟着他出生入死、摸爬滚打着过来的,他怎么可能把这些兄弟丢下来去交给别人呢?他就是死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喊了出来:“不!我不去长官部!”
胡从俊与罗达面面相觑,罗达和蔼地问着:“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呢?”
张贤抬头看着胡从俊和罗达,眼睛有些红了,也湿润起来,咬着嘴唇,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落下,半天才平静下来,低低的、略有些哽咽地道:“其实……其实我是舍不得我的独立营,舍不得师长、参谋长还有副师长,也舍不得王团长、张大哥!”
胡从俊和罗达都愣住了,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鼻子都有些发酸,眼睛都有些发红。
“听我说!”罗达与张贤并肩而坐,搂着他的肩膀,就仿佛是一个早已知心的朋友:“你这一次去长官部只是借调,也不见得是回不来,等这次作战结束后,我和师长一定再把你要回来!”
张贤眼睛一亮,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胡从俊也接口道:“你放心吧,独立营营长的位置我给你留着!”
张贤这才破涕为笑,就象是一个孩子。
在离开石牌之前,张贤去找了王金娜,这么大的消息如果他不去告诉王金娜,将来肯定会被她骂死。
不知怎么的,每一次出去做任务,在出去之前,他会去找王金娜和她告别;而每一次任务完成回来,他依然会去找王金娜,告诉她自己回来了。每一次,在准备去见王金娜的时候,他都会在路上想上一堆柔情蜜意的话;可是每一次,在真正见面之后,这些话又说不出口,除了一声问候,再无别的话头;每一次,总是王金娜首先打破他沉默的尴尬,让气氛骤然舒畅;依然是每一次,他总能感到离别时,她那内心的担忧,表面却装出的静宓,那是一种带泪的微笑,让他想起来便倍受温暖。
是呀,对于王金娜来说,面对自己爱人去完成那凶险难测的任务,而每一次的离去都是生死未卜,她的内心又该是如何得提心吊胆、如何地痛苦呢?
这一次,张贤在路边老乡的篱笆下采了几枝含苞欲放的栀子花,他记得当初他送给王金娜的第一束花就是栀子花,没想到这边的农家也喜欢在房前屋后种上这种美丽的花,倒是处处可见。可是,当他拿着这些栀子花的时候,又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刘曼丽,想到了重庆街头那个卖花的小女孩,想到了那让他悲痛欲绝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