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双不想探究其中的不同,就像他已经懒得深究当年究竟是谁错得更多,既然真相已经大白,再回忆当年就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他懒,便直接跳过那些本就没什么好叙的旧,率先步入正题:“天后娘娘,这是我娘让我转交给您的东西,您不看一眼么?”
天后听罢,顿了一顿,缓缓转过身来,视线触及岑双平举身前的一对手镯,脸色一瞬惨白,身形明显僵住。
岑双道:“娘说,将这个交给娘娘时,不需要多说什么,娘娘看到,就会明白了。”
天后如梦初醒,缓缓迈步靠近。她一步一步地走着,缓慢却还算平稳,抬手去拿那一对手镯的动作也足够自然,只是她拿了足有三四次,才将那对手镯拿起。
等手镯彻底到了她怀里,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砸了下来,她没有去擦,只死死抱着那对手镯,压抑的泣音中,是不间断的呢喃,来来回回只有“阿婳”两个字。
她哭得比当年被岑双气到咳血还要难看。
岑双接住一片缓缓坠落的红叶,指尖轻点,化为一条手帕,朝她递了过去,慢吞吞道:“给。”
天后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去接,竟然伸出手,猝不及防地抱住了岑双。
手帕无声滑落,四下安静极了,唯有天后低哑的声音不间断地传入他耳中:“她自幼便跟着我,从来不会离我太远,也不会离开太久,可是自我轮回劫满,重回仙羽宫后,她便时常往外跑,我那时就该发现的,我早该察觉到她的心事,可我那时,我那时……
“她和我是不一样的,在我们都还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世间万物在我眼中,都是一个颜色,安静的、沉冷的、雾蒙蒙的,可在她眼里,树叶是会舞动的,山川是会歌唱的,每一朵鲜花每一株草木,都是有生命的。
“她聪慧、善良、体贴,尽管有时调皮了些,也是鲜活的,所以在她很小很小,只是只小青凰的时候,她跟在我身后,一蹦一跳地叫阿姐,我就暗暗想着,我一定要保护照顾她一辈子,谁也不能欺负她,可是我食言了……我对不起她,还没照顾好你,双儿,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岑双却在想,这绫绡帝君口中的他娘,天帝口中的他娘,还有天后口
中的他娘,真是三模三样的。
而这也是他一直没怎么向这些他娘的故人,打听他娘往事的原因。
一个人当然不可能只能一面,她高兴时,生气时,喜欢一个人时,不喜欢一个人时,所表现出来的面目,都是不一样的,映在旁人眼中,也是不一样的。
他没必要在过重的偏见和过好的美化中拼凑出他娘的影子,他只要记得那片刻温情,知道她也爱他,从来不曾放弃他,待他天上人间独一份的好,这就足够了。无论她的过去如何,无论她在其他人眼中如何,她都是他最好的娘亲。
而面前之人,是他最好的娘亲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姐姐。
岑双眼眸低垂,手抬了抬,即将搭上她的肩时,又落了回去,声色平静温和,仿佛陈述一个事实,道:“娘亲没有对不起你,你也没有对不起娘亲,我的出现只是意外,娘亲不过是舍不得放弃我,与天帝陛下并没有关系,我是娘亲的孩子,所以你是我的姨母,千年前的种种,是我会错了意,认错了人,将天宫闹得鸡飞狗跳,还害得您元神几度撕裂,我也有错。”
天后无声摇头,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
踏出宫门之时,正好撞上准备强闯青凰宫的凤泱太子。
岑双瞧着他手里的剑,袖中的指头抖了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人拎到一边,懵懵地被来回翻转地查看,在对方准备推他袖子前,总算反应过来,将他的手挡开,再将距离拉远,蹙眉道:“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凤泱将剑收起,也是蹙眉,问道:“母后可有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