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谦出乎意料地没有怪责他,冷淡地说了句:“说下去。”
“我参观完展览馆,发现里面的展品都非常精美,但是纯手工造就的精品除了造价昂贵,用以展出和当做贵重礼品赠送之外,能够应用的机会少之又少。纺织业发展到现在,机器早已能够替代大量的人力物力,这种发展几乎是不可逆的,也会对传统文化产生非常大的冲击,但是传统文化并没有从此消失,从前纺织工人一个月才能完成一匹的布料,机器三天就能完成生产,从前昂贵的布料现在普通人也能用来裁衣服,有了精美却不再精致,有了情怀却没了情谊,传统文化就这样粗暴地融合在了现代文明里。所以……”
也许是骨子里沉淀的信仰给了赵炎勇气,他终于不再畏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建造一座贩卖精品的纺织产品商城,以规模化量产代替零散的小作坊,以严格的品控来抵制粗制滥造的生产,再打造一批以纯手工复古风格的高端纺织品为卖点,是不是就能够重新唤起人们对于传统技艺的热情,再依靠织物展览馆的文化背景,让人们对传统工艺就会有更深刻的认知……”
听完赵炎清晰且独到的想法陈述,江谦意外地沉默了很长时间。
赵炎的愿景天真而美好,保留传统文化的同时又解决了大量的社会就业问题,对树立公益形象这块确实是百利无一害,也能顺势解决前段时间因为房屋质量问题呈断崖式下跌的口碑。
只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项目如何通过董事会的决议,就是他作为决策者该考虑的问题了。
江谦瞥了赵炎一眼,见他兴致缺缺,便咳了几声,又抿了抿唇,似乎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如果,我想试着去当一个好父亲,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赵炎立刻反驳,想施暴时就把人打得遍体鳞伤,想挽回时只凭轻飘飘的一句话,江谦的字典里永远不可能有尊重两个字。
江谦呼出很长的一口气,他把一把钥匙放在面前的餐盘里,罕见地有些难过。
“江冰,对不起,我知道这句话我说的有些迟。”
赵炎内心平静,他没有拿走那把钥匙,而是径直走出了咖啡厅,曾经的他想得到的安全感,来自温暖的房子,江谦的肯定,和对父爱的渴望,可是现在他不再需要这些外人定义的富足,只凭自己精神的丰富感受就已足够。
他和楚业斐在北半球夏季即将到来前,做出了移居北极圈的决定。
在离开之前,他们还是答应赵翊君去看望了他奶奶。
赵老太太住在一所偏僻的疗养院里,她满头白发,对着所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叫,她已不认得任何人,对着赵翊君,满脸慈爱地叫他“世安”。
世间的事情好像真的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曾经威胁叫嚣着要把赵炎关进精神病院的赵老太太,自己也成了囹圄中,身不由己的一员。
走在疗养院的楚荫道上,赵翊君把艺术建筑群的规划说与他们听,他似乎落得了一身轻松,举止作派都很旷达,真正成为了本市新锐先锋的青年企业家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