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等太医赶到,当着夏侯瑞的面将萧怀信心口的衣料揭开,夏侯瑞方知方才所受刺激不过万分之一。
萧怀信的心口皮开肉绽,刀痕重叠,已经没有一寸好肉。
夏侯瑞的目光从伤到刀,再看到碗,碗中的血迹,脑海中轰然闪过这一个月以来被自己忽略过的诸多细节,喉咙里蓦然便涌起一股血腥味道,他支撑不住,扶腰干呕起来,眼中血丝密布,眼泪流了满脸,胸口喘不过气一样地大起大伏着。
内侍前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他踉跄走到萧怀信跟前,看着那张狰狞丑陋的脸,好像再也睁不起来的双目,极力压制住声音中的崩溃,咬牙切齿道:“谁准你这么做的。”
“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心头血给我当药引子!你以为这样朕就能长命百岁吗!”
“你岂能信那些神棍的鬼话!你个蠢货!”
夏侯瑞满面泪痕,再想启唇痛骂,嗓子已发不出丝毫声音,他再也支撑不住,颓然瘫倒在地,哭着对萧怀信道:“朕需要你这样吗!朕都没有发话,谁准允你如此行为!”
“舅舅,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你睁开眼,我求求你了!”
哭声中,萧怀信的指尖颤动一二,眼睫抖了两下,有缓慢睁眼之势。
夏侯瑞两眼放光,连忙握住萧怀信的手,“舅舅!舅舅!”
萧怀信睁眼看到夏侯瑞,声音嘶哑道:“贵妃如何了。”
夏侯瑞着急说道:“母子平安,一切顺遂。”
萧怀信空洞无光的眼眸中闪现三分柔意,旋即便又恢复一如往常的孤寂。
他道:“萧氏大仇得报,我夙愿已清,已无留恋。只一件,为了大周江山着想,望陛下务必要答应。”
夏侯瑞意识到他这是在交代遗言,分明一点不想答应,又怕日后追悔莫及,便道:“你说。”
萧怀信气息陡然强硬,斩钉截铁道:“我死以后,护国公世子谢光交由康乐谢氏抚养,除却生辰节日,不可与生母会面。”
夏侯瑞皱了眉头,“舅舅这是在担心,以后谢光长大,会和谢折联手,威胁我的皇位吗?”
萧怀信不置可否,显然默认。
夏侯瑞:“谢折不会的,以他的性情,只要我不逼他,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将手伸到龙椅上。”
萧怀信反抓住夏侯瑞的手,逐渐失去焦点的双目盯紧了他,一字一顿道:“陛下,人都是会变的。”
天下至亲不过父子,父子相残的戏码却从来没有少过,何况君臣。
夏侯瑞仍在犹豫,“谢光尚幼,如何远离生母而活,而且舅舅你有所不知,谢折与他本就是……”
萧怀信手上猛然用力,最后一口气涌上喉头,大喘一口气低吼着说:“陛下,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