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转身离去的谢隐泽,脚步不由顿住。
人群中便有人问了:“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位帝姬,她叫什么?”
木偶师戴着帷帽,伸出袍子下的双手苍白修长,嘴角噙了一抹淡笑:“她叫帝姬柳,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四,传闻她容貌绝艳,能令石像垂泪。”
有人道:“可大夔王室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妖孽,就是因为妖孽当道,才导致旱灾连年,民不聊生。”
木偶师微微一笑:“不错,这个故事正要从二十年前,大夔连年大旱说起。大夔京官向当世第一仙宗梵天求助,时任宗主的青蛾道君派出自己坐下的得意门生,赶往大夔槐京解决灾祸。”
戏台上有两只人偶,人偶的关节处连接着细不可视的细线,另一端绑在他十指上,但见那苍白手指灵活操控,台上的木偶就像活了一般,随之动作起来。
一只木偶是青年男人,修长挺拔,意气风发,另一只木偶是女子,衣着宫中华服,矜贵万千。
“这位少年英才,正是青蛾君最疼爱的弟子,他本为诛杀大夔王室而去,可没想到日日相处之中却和帝姬柳暗生情愫,不忍对她下手。”
人们入戏地听着。
“这男人真是糊涂,一个女人怎么比得上从小养育他的师门呢?”
“温柔乡,英雄冢啊!”
木偶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诸位看官,不仅你们这么想,连梵天宗中看着这少年长大的各位宗门长老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有人便出了一个主意:将柳姬掳走囚禁起来,杜绝她与这位弟子再见面。毕竟再美好的感情,也会被时间冲淡,这对有情人只要见不到面,久而久之,也会忘记对方。”
小六虽然看过很多次了,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口中嘛呀嘛呀地叹:“这不就是棒打鸳鸯吗!”
“这柳姬身为王朝公主,骄傲聪慧,自然不肯乖乖被软禁起来,于是便和青蛾道君打了个赌。这个赌注的内容是:若这弟子是真心爱她,青蛾道君就要放手成全,不能再阻挠两人的感情。”
“若这弟子只是为了杀她,假装出来的呢?”台下有人问。
木偶师手指轻轻一转,女木偶腰间的长剑松动,隐有凛然之势。
“青蛾道君答应了她的条件,但也有自己的要求:若他这弟子只是为了杀柳姬而佯装爱她,柳姬就必须答应认输,并自刎于该弟子面前,以绝念想。”
台下顿时哗然一片。
“这……弟子虽然做得不对,但这当师尊的也太过分了,多大仇多大怨,让人姑娘当着心上人的面自刎……”
“快说快说,结局怎么样了?”
“唉,你看槐京迄今不灭的大火,还猜不出端倪吗?肯定是没有好下场呗。”
台上好戏上演,台下看客兴浓,周边锣鼓激烈奏响,咣哒当啷,柳姬满目哀求:“夫君,你为何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木偶三足鼎立,一方是垂泪的美人帝姬,一方是拂袖的冷然郎君,而作为青蛾道君的木偶藏在暗处,在清冷的天光中显露出一点骇人的阴鸷。
木偶师的语气优雅醇厚,徐徐叙述,仿佛也将人带入了那场落满京城的槐花雨。既是花雨,也是一场为佳人送终的凄凉的雪。
“——据说,公主自刎而死时,还怀着身孕。”
众人唏嘘到一半,被一道怒声打断:“满口胡言!哪来的贼人宵小,竟敢坏我梵天宗老掌门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