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反应,大概率猜准了,她的手掌贴上他脚底的前半截,稍稍用力向上顶他下垂的脚趾,同时说道:“我以为你知道的,知道我从来没介意过你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你的腿,你的脚,我一点儿不觉得丑,也不觉得奇怪,更不可能嫌弃,它们只是和大多数人的不太一样罢了……”
她松松一笑:“我的脚圆嘟嘟的,大脚趾肉肉丑丑的,小脚趾的指甲天生就是两瓣,你看见了不也没笑过我吗?”
“那有什么关系……”
“对啊,一样啊,有什么关系。”
“……”
他又闷不吭声了。
她不确定他听没听进去,思忖片刻,娓娓道来:“楚柏楠,我在你面前做过许多很傻很丢脸的事。小时候有一次,我不小心吞了口香糖,害怕得哇哇大哭,爸爸妈妈吓唬我说口香糖只能嚼不能吞,肠子会被黏住。你说那是骗小孩的话,可我深信不疑,觉得自己快没命了,一边哭一边生命倒计时……”
孩童时期的画面闪现,她想起那日他的举动,柔和的笑包围唇:“最后,你主动咽下了嘴里的口香糖,张开嘴巴给我看,还对我说,现在你信了吧?我才不会陪你一起送命,所以口香糖吃进肚子里是不会没命的,你不要哭了。我将信将疑,但止住了哭泣,等到第二天我们都活得好好的,我才意识到自己被爸爸妈妈骗了,真笨真天真啊。”
话毕,她笑自己:“那时我都八岁了,很傻吧?”
他不客气地回答:“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她换了一条腿揉捏,真心实意地吐露:“第二天你没嘲笑我,从那一次开始,我相信你不介意我的糗样,而往后的这些年都在印证我的坚信——”
“我哭到吹鼻涕泡泡,我说要和u-know欧巴结婚,我唱歌难听得要命,我第一次来大姨妈染脏了校服,我穿着睡衣离家出走披头散发淋一身雨,我这么大了还怕黑怕鬼。我的冲动,我的狼狈,我的胆小,我的缺心眼……这些不完美,我全部展现给你看了。我不担心,不丢脸,不遮掩,因为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虽然嘴上没好话,但不是在真的笑话我,你不会嫌弃我,你能接受各种各样的我……”
停下动作,她伸出食指俏皮地戳了一下他的侧腰:“我不介意你的一切,好的坏的我都欣然接受。这不是空口支票,楚柏楠,你就不能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吗?”
温软细语如山泉般清甜爽口。
甘甜过后,楚柏楠却品出了苦涩的滋味。
他没有抬起头,闷头问出了不敢触及的那个话题:“袁晴遥,你对我说的所有话,对我做的所有事,是……”
喉咙发涩,在不言而喻的问题面前,他忍住难受:“是因为愧疚所以才想补偿我吗?”
“……”袁晴遥顿感诧然,楚柏楠怎就问起了这个?
“愧疚”与“补偿”这两个耳熟的词语,让她猜到了大半:“你……生日那天听到我这么说了?”
他默默地捣了捣脑袋。
“难怪你这么问我……”袁晴遥思考着,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韵来建议她不要开启这个话题的,虽然她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不理解为什么不能,但还是照办了。
可既然楚柏楠问起了,那就实话实说:“我是很愧疚。你出事那天是我敲开了你家的门,是我费尽口舌非要拉你出来玩的,关键是……关键是……我仅仅只为了讨宝儿姐姐欢心,因为宝儿姐姐要送我芭比娃娃……我好不懂事,竟然为了那一点点蝇头小利而害了你……”
叹了口气,袁晴遥垂眸凝望楚柏楠死气沉沉的双腿。
时间无法倒回,选择也是。
如果那天,楚平尧没有好言相劝,袁晴遥没有坚持己见,孩子们没有无知起哄,楚柏楠没有争强好胜,壮壮没有恼羞成怒,再或者,蒋玲从最开始就答应给楚柏楠买一辆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