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内袋是她让凝烟缝的,只说外出交际时爱饿,所以在内袋里放些麦芽糖什么的能充饥。不过等真出门的时候,这个内袋装的都是她积攒的银子和钱票。
虽然王府在盛家派了侍卫监管着她,但只要外出,就有可能寻到逃跑的机会。盛香桥不想做那个凶狠王爷的棋子,在出嫁前的两年里,总要寻个机会逃出去的。
这几个月,她将表哥给的大部分银子都换成了银票,只留了些方便花销的小银锭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过盛香兰和成得晴可没有香桥这么重的心事,一个个都是兴高彩烈,盛装打扮地出门了。
在马车里,香兰亲热地拉着得晴,表姐长表姐短,便显得不说话的香桥有些不得趣。
今日是得晴做庄,拿钱给两个表姐妹花销,理应得到别人的谄媚才对。
她看香桥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有些闷气,开口问:“表姐,你往窗外看什么呢?”
香桥不好说看逃跑路线,便顺着窗户指了指:“凝烟说雪绿茶楼新出了个芙蓉咸蛋饼,我在想……会是什么神仙滋味?”
香兰翻了白眼,她原本嫉妒表哥给嫡姐画了露脸的画像,可现在看那啃猪蹄的画像可真是抓住了嫡姐的精髓,整日只想着吃!
要知道这几日,为了在父亲的婚宴上穿出“楚腰肠断掌中轻”的轻盈感,她和得晴表姐已经有三四天未饱饭了。哪里像香桥,仿若挨过饥荒一般,每顿不吃完两大碗米饭都不肯下桌。
说来也气人,嫡姐这么能吃,却依然腰肢纤细,个子倒是长了不少,她听过下面的小丫鬟偷偷地议论,说大小姐仿佛花遇春风一般,不光性子变好些了,连身材模样也变得愈加好看了。
这些话听多了,莫名让人牙酸,所以一看姐姐就想着吃,香兰立刻冷哼笑道:“你倒是会挑,在雪绿茶楼吃一顿体面的糕饼茶水,足足得三四两银子呢。咱家现在为了爹爹的婚宴,花了不少银子,哪里还有闲钱让你尝什么芙蓉糕饼?”
香桥笑了笑:“不过说说,难道提个名字,伙计就能眼巴巴地来收钱不成?”
可惜成得晴节食数日,最听不得美食,舌头素寡了几日,闭眼时都是蜜糖鸡腿在飘,此时骤然听到个“咸蛋饼”,立刻齿间生津,痛下决心道:“既然大表姐想吃,不如由我做东,去吃上一盏茶再买布也不迟。”
香兰虽然想养出细腰的意志坚定,但去雪绿茶楼吃茶点这样的事情既雅致又金贵,反正依着她自己月钱是绝对吃不起的。
现在有财大气粗的成表姐开口,自然也乐得顺水推舟。这般商定之后,马车再次拨转车头,三个小姐妹便兴致勃勃地去茶楼品茶吃点心。
大西王朝民风开放。未婚的小姑娘们只要有仆役妈子陪同,也可以接伴外出饮茶。
而且这雪绿茶楼的茶钱不菲,并非一般平头走卒能来消磨的,所以三个小姑娘茶楼的时候,大厅里也不过坐了三两个人罢了。
成得晴知道盛府家规戒律甚多,给两个表姐妹的月钱也不太多。她想到哥哥曾经跟她说过,他们如今寄住盛家,更要待盛家姐妹亲厚一些。所以干脆叫了伙计,包了一座雅间,给两个表姐妹长一长眼界。
雅间里铺设的是织入香草的厚席,席子下木地板里嵌了地龙。
待脱了绣鞋坐下,立刻觉得熨帖的热气裹着香草气从腰际升腾而来,加之雅间的窗户冲着内庭,成名匠师搭建的园林庭树带有前朝古韵之风,再配以雅间墙壁上悬挂的名贵字画都让三两银子一壶的茶水品酌起来分外香醇。
香兰舒服地坐下后才想起,她家每个屋子也都有地龙,还记得小时候一入秋,各个屋宅的地龙烟囱就开始冒烟了,暖烘烘的。
可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府宅里开源节流,如今似乎也只有祖母屋里的地龙早早地烧起来,别的屋里,不等数九寒冬绝对不会浪费一根柴草。
香兰的一番追思往日的温暖引起了得晴的惊叫:“不会吧,大舅舅这般会过日子?怪不得我昨夜冻醒了,还以为你们府上的地龙坏了呢!”
她昨日冻醒时还想唤盛府的管事问问,还是母亲让她不要多事扰人,只让丫鬟给她灌了两个汤婆子塞入被窝里。
现在听到这居然是盛家一贯的节俭传统,惊诧之余不禁问盛香桥:“表姐,你夜里睡觉不冷吗?要不你跟大舅舅说说,早些烧地龙吧。”
香桥摇了摇头,泰然道:“我让凝烟在花园子里抓了只断奶的小猫,洗干净了抱在被窝里,暖和极了……要不,今晚我让她也给你们抓两只?”
“……”香兰和得晴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得晴想让大表姐当出头鸟的想法落空,只能闷闷地喝一口香茶,心里想大不了让哥哥回头买些炭木柴草送到管事那里,今年早些烧地龙就是了。就怕母亲又要说自己故意炫富,让舅舅难堪,不够懂人情世故……在盛家这般节俭的过日子,可真是苦了自己了。
幸而不一会,伙计端来了两碟精致的糕饼,二两银子一碟的糕饼立刻冲淡了小姑娘们晚秋难熬的哀愁,叽叽喳喳地吃起糕饼聊起时兴的裙摆款式。
不过这类话题,香桥都插不上嘴,她索性只倾听着,避免自爆其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