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也探头看,数着街道找自己新开的船行铺子,听替自己跑腿的人说,正在东街的二尾街角处。
等她看到船行的招牌时,连忙让车夫喊停,然后让丫鬟搀扶下了马车,走过去跟祖母招呼道:“祖母,正路过我新开的船行,我想进去看看,一会便回府去可好?”
秦老太君也知道这丫头不爱香脂水粉,就爱打算盘数钱,前些日子就听她念叨船行酒庄的,现在不让她进去,岂不是要让丫头抓心挠肝的?
所以她点了点头道:“去看看就赶紧回来,我们盛家离京这么多年,总会有一些相熟的夫人小姐要登府来探望的,待回府了还有一堆事情要忙,你表哥现在也回来了,让他帮你找些可靠的掌柜来,钱银的事情就让他们处理,你一个闺阁小姐,不要整天只想着赚钱!”
知晚当然明白回了京城要忙一阵子交际应酬,听祖母拐弯骂她是财迷,也是吐着舌头笑笑。
知晚看着祖母的马车先行之后,便领着凝烟和单妈妈进了船行。
那船行里的伙计都不认识东家,看小姑娘进来还以为是要运货的客人上来了。
知晚也不点破,只询问了运货的价钱和路线日程一类的。可是他这一问便发现问题了,船行里要的价钱比他自己跟掌柜定的价格要贵很多。
知晚有些诧异,疑心掌柜的行欺上瞒下的勾当,便问:“我是听别人介绍才来的,不是说你们家船行刚刚开业,图的是薄利多销,价格很公道吗?”
那伙计一脸赔笑,小声道:“小姐,您这是来晚了。若是两天前您来,保准这价格压得低低的。可是昨日人家京城码头船行行会的会长找上门来了,指名道姓说我家的价格定得太低。搅乱了船行的行市,若不将价格抬起来,那他可不敢保证,我们船行的船在码头上能不能顺畅通行了?”
知晚听了有些皱眉,那位会长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但是据她所知,京城船行里,大多都是跑长运的船主。
而像这类短途的船只,原先也都是零散分布,都是自己养船的船主。她成立的船行,也是请托了陈二爷的关系,将原来零散的船主攒到一起,便可以整包一些转运,或者是出外游玩的活计了。
这短途的船费定的高与低,又干那包大活的船行商会什么事情?
想到这,她让伙计叫来掌柜,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可是掌柜说的也是跟伙计一样。
“大小姐,我们若是坚持自己的定价,惹得那位会长不快,那这短途的船运,也不好走啊!”
知晚喝了一口茶问道:“那位会长什么来路,竟然比当地的府尹都豪横?”
掌柜叹了口气:“乃是慈宁王府管家的一个远房侄儿,平素就是城里一霸,他做会长这些年,外人都打不进京城的漕运。就连建宁的陈二爷也要年年给船行交纳大笔的岁钱呀!”
知晚有些意外的挑眉:“慈宁王府下人的远亲而已,还这么般豪横?”
掌柜摇了摇头道:“小姐,您不知董家军又打了胜仗?这几年征战倒是让原本颓态的董家再次复兴,而那位李会长则负责协同大西的辎重运输,手握军牌,调配粮船,这京城一带的船,都由着他调配,能耐大着呢!”
凝烟在旁边听了都来气。她们盛家也算是军眷了,怎么会不知那北边打仗的内情?秦家原本是开国元勋,可是这些年来,子弟多被慈宁王一系压制。
这次大捷,秦家子弟建功无数,可惜却被那个董长弓赶上了狗屎运截胡,大半功勋全记在了他的头上……
不同于凝烟的义愤填膺,知晚倒并不意外慈宁王爷重新得势。
陛下年岁已大,可是太子却一直半死不活地立在储君之位上,也不好废太子另立,只能等着太子一命呜呼,圆了父子君臣一场情义。
可若太子离世,按着嫡庶论起的话,也是田皇后的幼子承嗣。所以田家无论怎么看都是稳坐国舅的金椅子,隆宠日盛。
当今陛下善于制衡之术,求得尧舜贤名,从来没有过大兴牢狱,重罚群臣的事情。待他百年之后,一代圣君贤主的名头注定是要载入丹青史册里的。
可田家的势头又不能不压制,所以陛下最近又有隐隐抬举慈宁王府之意,让他这个被打压了甚久的大儿子再重新兴复。
让人一时摸不清,天子将来传承时究竟是要嫡庶而论,还是长幼有别。
这便是天子之威,让你感觉离得更上一层楼只有一步之遥,而又遥遥不可及,不到最后一步,也无法定出输赢高下。
可有一点,谁若是得意忘形,冒头冒得太甚,陛下的雷霆之怒必然会精准击下,叫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