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霁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后半夜那雨砸在瓦片上,像是要把屋顶砸穿一般,天将亮时雨方才停,怎么也睡不着了。
落雨的缘故,屋里四处门窗关得结实,有些闷,白明霁没去叫外间歇息的金秋和素商,起身走去侧面的一扇支摘窗前,推开窗扇,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丝丝清透凉意渗透皮肤,激得人精神抖擞。
一抬头的功夫,对面的书房内走出来了两道身影。
晏长陵。
见了三四回,唯有这回收拾得周正。
穿一件竹月色圆领衫袍,玉冠束发,手提一把佩刀,抬腿迈下踏跺时,腰间一枚玉佩随步轻荡,腰窄腿长的,还是那股恣意劲儿,领着他的侍卫,脚步匆匆出了门。
没穿官服,不像是上朝。
昨夜岳梁问他的话,她坐在马车内都听到了,按理说他私自回京,无论什么样的理由,也该第一时间应该进宫复命。
瞧那人的举止,显然没打算去面圣。
如今两人是自扫门前雪,谁也管不着谁,只要他不找死,连累到她,他做什么与她无关。
人走远了,白明霁回到了屋里,经过妆台的铜镜,往里瞧了一眼,昨夜虽及时敷了冰,半边脸还是留下了浅浅的红印。
可见当时得有多难看,突然明白了昨夜那人被鬼追的脚步,和那道瞟到灯上去的目光。
多半是不忍瞧她,给她留足了面子。
再想起阮姨娘所受的耳光和那一袋子冰,大抵是母亲走后,第一个替她鸣不平的人,倒也不枉自己为他摊上了一桩命案。
瞧在这些的面上就此两清吧,不用他来感谢了。
赵缜的死,像是埋在地下的火|药,迟早得炸。
白明霁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大半日过去,并没驸马爷失踪的消息传来。
素商不免嘀咕,“瞧来这驸马爷人品也不好,这头惹了长公主生气,那头糊弄老娘,结果人没了,谁都不知。”
白明霁瞪了她一眼,昨夜杀了人,吓得双腿发软路都走不动,隔了一夜倒是不怕了。
素商就是那样的性子,来得快去得快,本是孟家的家生子,后来孟挽生了白明霁后,把人带来了白家,陪着白明霁一块儿长大,多少沾了点主子的脾气,胆子比寻常的奴婢壮。
没消息,便是好消息。
不能特意去打听。
为避嫌,主仆三人哪儿都没去,坐在屋里闲聊,听金秋姑姑说了昨儿世子爷一回来,院子里的奴才便来院子告黑状,素商气得倒仰,“这还用说,铁定是二夫人的手段,打量大房没人,手伸得比竹竿还长,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咱们娘子的婆母呢。”
话音刚落,对面廊下便来了人。
说谁谁到,最前面那人正是二夫人跟前的张嬷嬷,身后跟着的两人手里抬了筐子。
张嬷嬷今日的态度与昨日全然不同,远远地便是一张笑脸,热情地道:“昨儿庄子的人摘了几框橘子,二夫人挑了些个头好的,派奴才给少奶奶送来,另还有些新茶,香片,少奶奶瞧着,用不用得习惯”
女人靠男人而活,这话没说错。
上辈子白明霁哪里见过橘子。
晏家给她东西她拿着,不给,她也从没伸手要过,用度不够了,自己拿银子补。
母亲给她留了一份嫁妆,她如今也在赚钱,手头的银钱足够花一辈子,没功夫计较这些。
倒是晏家一堆的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