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书。”温大爷解释道,心口的怒意,早已经在回来的马车上泄了个干净,剩下的只有失望。
什么和离书,休书,不都是一个意思,他居然要休了她。
她嫁进谢家二十多年了,为他温大爷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替他照顾一家老小,如今熬到人老珠黄了,他居然还休了自己?
温大夫人脸色一变,脸上再无半死愧疚,“你凭什么能休了我?温仲峤你的良心呢?”
温大爷不说话,态度坚决。
温大夫人心头一沉,声音都抖了,哭着道:“我有何错,我不过是吃了一口神虾,你们没吃吗,温家上下老小都吃了,如今是你要把责任都甩在我一人身上?休了我你就能重新得到陛下的赏识,消除贵妃对咱们的成见,你温仲峤的算盘打得真好……”
温大爷眉心一跳,先前压住的怒气慢慢地又被勾了出来,胸口一阵阵地发紧。
尽管如此,还是忍住了。
两人撕破脸,不求能体体面面,但尽量做到和平,缓声同她道:“我念你替我照顾了这么多年老夫人,念着你替我生儿育女,这份和离书是我对你最大的宽容,至于家中的财产你瞧瞧,喜欢什么都带走。”
温大夫人见他动了真格,再也没了好脾气,一把撕了那份和离书,“你凭什么休我?这个家我待了二十多年,你有何理由休我?”
“我为何不能休了你?”温仲峤一样一样地念着给她听,“你丢下家中年迈老夫人,不管其死活一人上京,此为不孝。你言多挑拨,使我温家大房和二房不睦;你贪图小利,把我温家送到了风尖浪口,此为不贤;你听信谗言,坏了子女的好姻缘,此为失德。”
不孝不贤又失德,哪一桩不够休了她。
自己能容忍她到至今,已是仁至义尽,心中念着她跟着自己这些年不容易,知道她喜欢过好日子,自己也在努力。
她做错事,他哪一回不是同她讲道理,她可曾听过一回?
屡教不改,再如此下去,温家都要葬送在她手里。
自己五岁时便被生父生母抛弃,靠着捡烂菜色为生,有幸被温家老爷抱回去养在了膝下,一个家,一份父母之情,于他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谁都不能破坏。
但温大夫人并不认同这些,反驳道:“我何时坏了自己子女姻缘?咱们大娘子马上就要说亲了,前儿伯爵府朱夫人亲口递了话,说选个好日子,派媒人前来,要把我家大娘子指给小爵爷,将来大娘子嫁过去,便是伯爵府的世子夫人,多风光……”
温大爷目光平淡,对她已失望透顶,告诉了她:“伯爵夫人昨日已经去魏家说了亲。”
温大夫人一怔,面上瞬间退了颜色,喃声道:“怎么可能,她亲口说的,要我拒了魏家的亲……”
温大爷扫了一眼大夫人惨白的神色,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起身和声同她道:“和离书你既然撕了,我等会儿再写,你要再撕,我便只能给你休书,我已派人去了安家,通知令尊与舅家,过不了几日,他们便会来东都接你回去,几个孩子那儿,你好好道别,往后也依旧认你为母亲,与你来往与否,全凭他们自愿,我不干涉。”
他越是这般平静,大夫人心越往下沉,他这是真打算了要休妻啊。
她回娘家?她哪里来的脸啊。
她孩子都这么大了,这是要逼死她啊。
心里终于开始害怕,顾不得脸面,忙追上去,一把拽住温大爷的衣袖,苦苦哀求,“大爷,大爷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往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求你不要休了我,我已为人父母,孙子都有了,你休了我,让我回凤城,我有何脸面回去见父母……”
温大爷从她手里一点一点地抽出自己的衣袖,平静地看着她,“安氏,你我夫妻之情已经没了,你的脸面也不是我替你丢的,而是你自己的一言一行所为,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一家人安好,也请你放过我,我温家不能再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