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地毯因为几个月的磨损,色泽不再是昔日的崭新,而是被一层尘埃覆盖,呈现出近乎于暗色的灰败。
水央静静透过楼向外面俯瞰。
快要黎明的北城,数座高楼已经隐隐有星星点点灯光。
各处辉煌繁华之境又要在白日登场,却不知其内里藏匿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腌臜与龌龊。
……
她的目光看向很远处的一座山头,那里是一片墓地,山那片空气清爽,放眼望去荒凉寂静。
这里葬着她的妈妈。
世上唯一无条件对她好的人,不得不死在这里,没能回到家乡。
水央不喜欢这座城市。
贪婪和虚荣所腐蚀的画卷,空洞而虚有其表。过去年里,她大多数所目睹的,所经历的,是那些在迷茫中挣扎,无助中徘徊的灵魂,如同一群被愚昧所蒙蔽的游鱼。
连她自己也被困在鱼缸里。
随着长大,她的身体已经被哥哥抚慰和填满,但心里的怅然却一日胜过一日。
她窝藏在自己的低迷情绪中,让哀伤如蚕茧般裹住自己,整日用皮囊在快乐。
假使妈妈在的话,会不理解她吗?
妈妈以身死终于换来她在陈家的平安长大。
现在她想反悔变卦了,心口泛着疼,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没在妈妈人生的最后一程陪她走完,到死都没能送她回到心心念念的宜南。
她好恨,如果她长得再快一点就好了……
她闭住眼睛,留下了两行热泪。
但这些都已成过去,水央告诉自己。明天的日光会自窗外流泻而入,将她整个人蒙上一层闪亮的光影。
不会再下雨打雷,那会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又一天。
……
屋内一片漆黑,唯有天际偶尔划过的闪电,如同天神的怒吼,撕扯着夜幕,透进一丝惨白的光。
那道纤瘦身影背对着卧室,室内少许光线漏出去,隔着纱帘,但没把她照亮。
陈嘉屹被雷声惊醒,察觉臂弯已空,他撑着手臂从床上起身,被子滑落在他结实的腹肌处,他有些倦怠的眼看向阳台。
他的妹妹站在那里,像一点时明时暗的火光,长发四散,背影清绝。
似乎离他很远,站在潮水一样的夜色深处。
……
如果目光能够触摸,陈嘉屹的凝视便像穿透空气,穿过他们之间血脉相连的默契,看到的是暮霭沉沉的夜空繁星下一颗脆弱的心。
那是一种介于结束与开始之间的微妙时刻,如同天边的晚霞,如同流星转瞬,极美中带着即将逝去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