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兄妹交心
王琅和兄长王允之在墓边结庐守孝,期间花了很多心力培养亡兄王晏之的孩子王崐之。
王崐之年仅八岁,和他们一样留在墓边服丧,不过王崐之是为祖父母服丧,守一年齐衰后除服,返回乌衣巷家中居住,只是每隔几日的白天都还回到墓边,向两人汇报课业进展,讲述自己在族学的经历或遇到的疑问。
乱世里想要平安活到寿终,需要极高的智慧与运气。
当年王舒对王晏之的期望仅仅是平安喜乐,一生晏然,结果王晏之在他们兄妹三人之中最早离世。
王崐之和他的父亲一样,缺乏在乱世里保身的机敏灵活,王琅没指望他能在政治上有所建树,但也丝毫不敢放松对他的教育,常常和王允之讨论这个孩子的未来。
这日清晨,王崐之又来向两人请安,离开时王允之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转头向妹妹道:“阿崐好像很听王洽的话,言语里颇有以对方马首是瞻的意思。”
王琅认同他的判断,点点头道:“丞相几个少子里就属阿洽最出众,自然领袖群伦。”
王允之道:“刻鹄不成尚类鹜,画虎不成反类犬。王洽的风流清峻他哪学得来,还不如让我单独教养。”
王琅笑了笑:“他若学阿兄与我,才是真的容易画虎不成反类犬,阿洽才高有识鉴,但性情谦退平和,与他亲近些倒是不妨事。”
王允之微微叹息。
王琅偏头看他:“阿兄还担心什么?”
王允之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其实我本来想,如果阿崐能得力,就让他多跟着你,毕竟也是血亲。现在看来阿崐还是差了些,让他到你身边反要让你为他费心,还是自己的孩子最好。”
王琅有点没听懂:“自己的孩子?”
王允之道:“乱世无信义。现在你还有我,若是……若是我不在了,你还有什么人,能托付生死和后事?”
王琅惊愕:“阿兄?”
王允之轻按她唇前:“山山先别说话,听我说完。我知道孩子也不一定可靠,大将军死前叮嘱王应为他操办丧事,王应秘不发丧,每日只顾与人纵酒行乐;曹孟德死前叮嘱魏文,让他安排自己宠爱的婕妤伎人每月乐舞祭祀他,结果人刚伏魄,魏文就将这些人收入自己后宫宠幸。但这毕竟是特例。”
又道:“你看阿蓁。有了孩子之后,她的一生所寄就转移到孩子,我成为次要之人。这也理所当然,毕竟孩子是她十月怀胎所生,以后每日将得到她精心教养,又有孝道压着,天然比我这个丈夫可靠得多。除非特别不幸,遇上惠帝那样痴愚之子,否则这就是得到亲近可靠之人最简单也最可行的方法。”
王琅越听越蹙眉,忍不住将他的手收入自己手掌之中,人也靠到他身边,紧紧拥住他,声音低而沉稳:“我明白,是我走的路太险,才会让阿兄这么为我担心。但真要做大事,一两个可信之人哪里够,终究还要靠收服天下人心的方法。况且我家门之中有阿兄这样的人,勉强放低眼界也不会快乐,到时候岂不是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