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市舶司土地租赁不是考拍卖嘛,你们也可以弄一个招标会,预付部分定金,等民间商家生产完了,抽检合格后再给全款,具体事宜,张同敞那边比较熟悉,你们可以去请教嘛。”
胡璇沉思片刻后颔首应声。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节约成本,军队换装不是每天都有的,一般一两年才有一次,如果工部专门为此建设大量工厂,等换装结束后,就闲置了。
与其如此,朱由榔更愿意把这些订单给民间,之所以如此考虑,还是为了之前构建国内市场循环的需求在。
通过海外贸易,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商人,都获得了大量白银,但白银只是堆在手里,或者用做消费,是无法提高生产力的,必须要在国内投资产业,而后开拓国内市场,让远道而来的大量美洲白银转变为大明经济循环的润滑剂才行。
纺织业就是一个很好的着力点,历史上的工业革命就起源于纺织,当然是有缘故的,因为吃穿作为基本需求,纺织业从来不缺乏市场,而且纺织天然具有集体劳动的条件,并且对于机械效率有不断需求。
中国传统虽然也重视纺织,但那种纺织是以家庭为单位的个体小生产,而非社会大生产,小农式的个体生产永远也无法孕育出工业革命,只有市场逻辑下的规模化产业,才会对效率产生需求。
军队的订单可以作为刺激,先吸引一批民间资本投资纺织业,而后形成的剩余产能,还可以投放占领民间市场。
这个过程绝非皆大欢喜的好事,朱由榔想都能想到,一旦这些纺织工厂的产品进入市场,由于成本和价格更低,那些农户妇女辛辛苦苦只身劳作的成果,就会被逐渐取代,她们的收入也会一日不如一日。
工业经济和小农经济是互相排斥的,一旦前者变强,后者就会变弱,但与此同时,被大规模生产击败的小农纺织劳动力,又会涌入城市,变成工厂里的纺织工人。
这就是资本主义的逻辑,残酷、冰冷,却又无法阻挡,如果这些小农生产者今天不被淘汰,那么两百年后,也要被破门而入的西洋纺织业淘汰,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至少现在,朱由榔还能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尽量放缓这一过程,避免经济转型“硬着陆”。
第章大同阴云
光烈三年,顺治六年,五月初四
山西布政使司,大同府
到了明代,由于气候变化,曾经作为膏腴之地的河东重地,眼下逐渐凋零起来,但战略位置依旧关键。
对于任何建都北京的政权而言,宣府大同和山海关,就是左右门户,只要其中一个失陷,京师便有倾覆之危。
当初宣大被李自成占领后,北京周围各部无不望风而降,而满清从山海关入关后,也得到了同样效果。
但望风而降,未必是好事。
这也是朱由榔为何对降清汉军格外苛刻的原因,过去,也有大臣建议过,可以对降清汉将宽容些,如满清那般,只要对方改旗易帜,就不干预其他。
但却被朱由榔拒绝了,降清汉军和农民军是两码事,对于军阀化的封建军队而言,招降纳叛容易,但想要事后整顿就麻烦了。
现在的清廷就陷入这样的窘境,以前横扫天下,所向披靡,自然无人敢说个不字,但一旦形势受挫,扩张势头被打断,许多原本没注意的问题就涌现出来。
比如,大同这种京畿锁匙,居然还掌握在姜镶这种“三姓家奴”手中,除此外,如陕西、甘肃等很多原九边地带,都掌握在叛将军阀手中,之前如日中天时,人家自然不敢做啥,可清廷不行了呢?当年怎么“效忠”崇祯,明天他们就会怎么“效忠”清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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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城内,山西都司府中
姜镶坐在案首,面如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