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无礼!”
道士哈哈大笑:“你老一言不发不见了人,大半个富贵坊的活人与死人都在担心你老想不开,而今看何曾灰心尚志,分明脾性不减么!”
华翁的麻烦说来简单。
他那粮仓临近完工,但两伙工人却突然殴斗起来,把建好大半的粮仓打砸了个稀烂,抛下了工程不管。
眼看验收之期将至,华翁找那掌柜的,掌柜的消失无踪。想要自个儿出钱继续改造,但钱唐所有的工程都要经过行会,找到行会,行会推脱不说,反而讨要起工人的药钱。
很明显,天降的馅饼有毒,这桩买卖从始到终都是一个陷阱。
华翁没占到便宜不说,还得赔进去自个儿的邸店。
“区区一个为虎作伥的奸商而已。”李长安稍稍正色,“若帮里不便兴师动众,交由我来。”
华翁默不作声拿起抹布,清理供桌上的积尘。
他的沉默即是无声的回答。
“又是所谓的规矩?”李长安皱眉。
华翁不答。
“难道这规矩毁了富贵坊也要死守着不放么?”
李长安并非危言耸听。
邸店是华翁,却不仅仅关系到华翁。
本地新死之鬼和外地初来乍到的活人,第一站往往都是富贵坊,他们大多数身无长物、落魄无依。华翁邸店的铺位虽是鸽子笼,但收费极少,褐衣帮经营的码头抽成也低。所以,穷困的死人与活人许多都是依靠着华翁的庇护,熬过了开始时最艰难的时光。
而今失了邸店,穷人穷鬼们无处安生不提。
没了华翁这块硬骨头顶着,哪儿还有人能抗得住窟窿城的凶威?
鬼王一旦在富贵坊立庙。
以窟窿城那一窝厉鬼的骄横凶暴,哪儿许码头的肥水外流?又哪儿容周遭的棚户碍眼?
恐怕到时候,富贵坊是活人尽作死人,而死人尽作那沟渠间的无主孤魂。
华翁手上的动作终于停顿。
他凝望着石像良久。
缓缓回头。
李长安以为他还会是那一句老话“如果我们都不肯讲规矩,谁又肯同我们讲规矩”。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