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不为所动,反而又上前两步,捡起覆在地上的城邑图。
原来被抬出殿的侍人忽然间苏醒,挣扎着爬回到殿门前,竭尽全力道:“君上,临桓城不能给费氏,还请收回成命!
一言既出,殿内瞬间陷入死寂。
林珩挑了下眉,看向脸色铁青的晋侯,询问道:“父君,您要将临桓城封给费氏?”不等晋侯出声,宗已是眉毛倒竖,被气得双眼赤红。
历代世子封城,君上要给氏族?宗眦目欲裂,敢怒敢言,”君上不想做国君,无妨现在退位,将君印和虎符交给公子珩。免得败坏祖宗基业,数百年国祚毁于一旦!
晋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惊怒交加,头疾再次发作。他双手抱住头,发出痛苦哀嚎。渐渐失去理智,竟然抓起地上宝剑刺向近处的宗。
宗避开剑锋,敏捷绕到晋侯身后,反扭住他的双臂。
祝扬声召唤侍人,急道:“速去召医!”
林珩捏着舆图站在原地,无意上前帮忙,也无一丝一毫担忧之色。
看着晋侯被痛苦折磨,他神情漠然,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根本生不出半分同情。宗将晋侯放到榻上,继续压制住他。实在控制不住,索性扯下床帐,直接将他捆了起来。晋侯在榻上翻滚,不断发出嘶吼。
宗的眉心越皱越紧,分明是看出不对。
头疾发作不该是这样。
晋侯的表现不像是生病,更像是中了毒。然而正殿严守秘密,管不住舌头的婢仆都消失得无
声无息,连国太夫人都不知他的真实病情。
时至今日,宗和祝才看清晋侯发病的模样。两人不仅是诧异,心中更生出忧虑。生病也好,中毒也罢,一旦发作状如疯癫,这样的人是否还能胜任一国之君?
脚步声传来,抱着药箱的医去而复返。
见到殿内三人,他脸上闪过一抹异色,随即又被压下,速度快得来不及捕捉。“速诊国君。”宗开口道。
诺。
医打开药箱,取出剩下的药粉,熟练喂给晋侯。
药粉入口,晋侯症状稍缓。医停顿片刻,又拿出一只陶瓶,从中倒出三枚枣核大小的药丸,捏住晋侯的下巴送入他的嘴里。见咽不下去,两指压过晋侯的脖颈,只听咕咚一声,药丸顺利滑入晋侯腹中。
这是何药?林珩忽然开口。
他对药材的气味极其敏感,隐约嗅到一股清香,似曾相识,刻印在他年幼的记忆中。
“回公子,此药能缓和君上疼痛,早年间正夫人也曾服用。”医收回陶瓶,看一眼昏沉沉睡去的晋侯,合拢药箱远离床榻,同林珩擦身而过时低声道,不过其中多了两味。
林珩想起来了。
年幼时,母亲身上常萦绕清香。他以为是熏香,不想竟是药。
认真思量医吐露之言,林珩慢条斯理叠好城邑图,绕过屏风走向床榻,凝视昏睡不醒的晋侯,手指在袖中攥紧,唇角却带着微笑。
他改主意了。
寿终正寝太过体面,暴病而亡也过于仁慈。行恶大白于天下,人所不齿,千夫所指,在骂声中疯癫而死才是最适合父君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