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嫁为人妇,这种闺中少女的发髻,即使再好看,也用不得了。
第章第
章宁重远手中一顿,似乎过了许久,他无声地打散她的发髻,轻叹道:“是啊,我家婳婳长大了。”
尽管即将生育第三孩子,宁重远依然没有妹妹已嫁为人妇的自觉,在他心里,不管她年岁多大,她一直是扎着两个小圆髻,跟在他身后叫“哥哥”的小姑娘。
两人心思各异,都没有说话。
宁重远手中的动作忽然僵硬起来,不那么流畅。宁大公子只屈尊降贵给亲妹梳过头发,他妹妹爱俏,他为她学了很多样式的发髻——大约在十年之前。
如今那些发式不时兴了,她也不能再用了。
宁大公子博闻强识,他回忆着曾见过的妇人发髻,如云的青丝在他手里似乎能翻出花儿来,却迟迟不能髻。
恰好此时抱月端着点心茶水进来,除却昨日见到大公子的震惊,她对今日这幅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之前他们兄妹俩经常这么搞。
宁锦婳小时候被宠得娇气,一大早被叫起来难免甩脸子,不许旁人碰她。内院无主母,宁国公重规矩,断不会进小女儿的闺房,要不是上头有个宁重远,真没人压得住她。
她还在香软的帐中呼呼大睡的时候,宁重远已经上完了两节早课。冬日天寒,他身上覆着一层薄霜,清俊的少年郎站在暖炉旁把身子暖热了,才去叫疼爱的妹妹起床。
即使如此,宁锦婳还要哼哼唧唧闹腾许久。那会儿祖母还健在,小辈们每日清晨都要去慈安堂请安,宁锦婳也不能例外。祖母是个面容肃穆的老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其实宁锦婳心里不喜欢她,每次见了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偏偏祖母还总是提点她,说她规矩不好,女儿家整天抛头露面像什么话,一个孝字压在头上,宁大小姐只能乖乖听训。
而对于宁重远,老人家就是另一番态度了。阖府都知道老祖宗最看重长孙,少年郎君,芝兰玉树,往那儿一站便已让老太太心花怒放。二房三房的姑娘们见宁锦婳天天过得那么滋润,闲言碎语便告到了祖母跟前。有一段时间宁锦婳总被单独留下来“学规矩”,一次、两次……第三次,她刚回味儿来,宁重远也跟着她一起留了下来,美名其曰“尽孝心。”
他袒护地光明正大,就差没把“我来给我妹妹撑腰”几个字刻脑门儿上,老祖宗气得不轻,又舍不得给长孙难看,她的宝贝孙子得读书习武,继承家业,大好光阴岂能浪费在后宅之中?即使再不情愿,只能黑着脸把两兄妹放走。
出了慈安堂,宁锦婳惊喜道:“哥,你怎么知道来救我?”
宁重远无奈道:“两回了,你啊,什么时候能长大。”
他太在乎他的妹妹了,那些旁门左道、阴谋诡计之流,到不了宁锦婳跟前已被他打散。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长兄如父,他能管她一辈子。
改朝换代,非人力所及,谁也没料到。
……
“好了。”
宁重远轻轻把海棠金步摇给她簪上,温声道:“婳婳可满意?”
宁锦婳有些心不在焉,她草草瞥了一眼铜镜,扬唇道:“好看。”
大公子一个眼神下去,抱月立刻懂事地屈膝退下。等到房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宁重远端起方才抱月送的一碟儿芙蓉糕,轻笑,“这么敷衍,又不开心了?”
他之前总说她长不大,如今真长大了,宁重远却并不欢喜。一手养大的妹妹嫁为人妇,心里也装了更多的人和事,不再只亲哥哥了。
“兄长,我方才想到了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