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徐萌的腐肉从指缝中缓缓流下,是污染孢子在掌心中轻轻碰撞,是宋知章化作冰冷坚硬的石头,也是裴书热烈地燃烧,只留下滚烫的灰烬,是祝遥掩埋在沙尘里,无力垂下的手。
是路边的尸体,是苏何响指下两厘米厚的尘埃。
是她不足48小时的寿命,也是现在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生离死别。
“所有人都会死,没有什么东西永恒。”
三号机背靠着宋知章的尸体,轻声说:“这是个常识,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忽略这一点。”
从一开始就是有限的,一朵花,一只鸟,包括一颗石头,还有他们脚下踩着的土地。
人不会永远活着,他们却奢望世界永远活着。
苏何知道一切都会毁灭,所以先一步毁灭。
可毁灭不是终点,死亡也不是。
苏何骗了祝宁,或者苏何也被自己欺骗了,因为恐惧必将会来临的死亡,所以她被吓疯了。
祝宁成了新世界也不会永生,她做不到世人渴望的永远不死。
没有战争、没有污染、没有痛苦,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尤其是无法单独靠某个人来执行,神也不行。
这就像是吊着一根胡萝卜在她面前,给她设置了一个永不可能达成的完美目标,然后逼迫她牺牲,逼迫她前进。
“你没听懂祝遥的话。”
三号机说。
祝遥看透了这一切,她知道自己错了,阿尔法系列实验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
祝遥想把那根不存在的胡萝卜解开,想把那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撤销。
她想给祝宁真正的自由。
可祝遥太早死亡了,她没有把最后的谜底告知给自己的女儿。
人们畏惧死亡,所以人造了一位神,让虚假的神像承担一切,上一个是白澄,现在是祝宁。
他们在世界即将毁灭时期待神来拯救,或者在想要毁灭世界时期待神来执行。
祝宁拥有很复杂的算法,可以附着在无数人的神经上,感知无数种情绪,她有预知之眼,可以窥探未来的瞬间,她以为自己已经升格,拥有这么强大的能力,应当洞悉一切,但在三号机面前她还是在艰难学习着。
因为她缺失的情绪在三号机身上。
三号机想要告诉她一些东西,祝宁没有人性,所以三号机的意图显得那样遥远,像是祝宁掉进水底,而三号机着急地在岸边边跑边大喊。
那些简单的语言隔着水流声模模糊糊传达而来,每一次都在关键时刻中断。
祝宁努力地去感受,但她感受不到。
三号机选择用更简单的方法告诉她,她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体有些不稳,祝宁想要接过三号机的控制权,但她拒绝了。
她不要成为被控制的傀儡,祝宁赋予她新的生命,她是自由的,祝宁不能把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强行按在她头上。
“苏何。”
苏何已经走远,世界可能即将灭亡,或者会看到新旧世界更替,她应当选择一个观赏位,等待死亡降临。
她对杀了三号机没有兴趣,连鼠头人都在窸窸窣窣动作,想要跟随他的长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