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些官员要从第一个驿站分头出发的时候,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只和那负责押送的官吏说了一句话,便有一个队伍中的一人被扣押了下来。
随后,城门方向才缓缓驶过了一辆玄顶车架,那马车并不奢华,但是做工考究,雕工精湛,一看便不是普通官员能坐的。
被留下的那人正是这一次被流放官员中官职最高的一位,吏部左侍郎刘庆元,吏部乃是六部之首,这位曾经官居二品掌握无数官吏调任之权的大人,此刻也不过是个穿着囚服,战战兢兢的犯人。
那马车很快便渐渐走的近了,整个驿站中的人都被遣了出去,那玄顶轿门这才被打开,下来的人一身深靛色锦袍,手中拢了一个精致的炭炉,眉眼深静让人瞧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正是直廷司督主宋离。
“守着门外,无召不得入内。”
“是。”
宋离进了最里间的那个屋子,刘庆元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皮都是一跳,心下既怒又怕,他落的这步田地自然都是宋离害的,宋离缓步坐在了上首的位子上,这才抬眼瞧了瞧刘庆元。
黑沉沉的目光犹如潮水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压的刘庆元喘不过气来,刘庆元已经不记得他了,但是他记得刘庆元,眼前的这位王和保的门生,吏部左侍郎曾经是他父亲的学生。
当年他父亲曾经屡次上书规劝沉迷丹道,方士的光帝,以至于被光帝不喜,但是碍于周家世代清流光帝一路贬谪不曾真的降罪。
而那时内阁出缺,朝中有不少朝臣上书希望召他父亲入京进内阁,而那事同样有希望入内阁的便是王和保,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爆出了几篇他父亲的手书。
那手书的内容皆是他父亲于光帝的不敬言论,甚至有和叛臣安和王幼子的书信,一顶意图谋反的帽子便这样扣在了整个周家的头上。
他还记得圣旨降下的极快,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周家,便按照谋反罪处置了。
那一年也
是一个冬天,他们一家被押解入狱,而那时他和幼弟并不曾在家中,而负责审理的官员是他父亲多年同僚,皇命难为,却也还是搭救了一把他们兄弟二人,在死囚中找出了两个和他和弟弟身形相似的关在了周家的牢房。
京中前来监斩的宦官并不认识他们兄弟二人,只确定了他父亲的身份,他周家一共四十八口性命便因为那几封书信葬送在了屠刀之下。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暗中追查当年的案子,他父亲是绝不可能写下那些手书的,那些手书不过是给了光帝一个处死父亲的理由。
但是那几乎能以假乱真不露破绽的手书若不是父亲写的,那必定是父亲亲近之人或是能拿到他手稿之人所写。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眼前这个随着王和保一路扶摇而上的刘庆元。
“宋离,本官被你陷害至此,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刘庆元还是梗着脖子开口,他不信宋离敢在这个时候对他做什么。
宋离的眼中似有冰刺:
“陷害?要论陷害本座哪有刘大人精通此道,刘大人做过什么是不是忘了?”
刘庆元有一瞬间的慌乱,他看着宋离的目光骤然防备了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离起身,一身森寒,一把匕首从袖口而出,刘庆元吓得连连后退:
“你要做什么?来人,快来人。”
宋离就像是盯着在案板上蹦跶的鱼一样看着眼前的人,人都是这样,害别人的时候总是不知道怕的,当刀子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没人是不知道怕的,他一步一步走进:
“看来你做了什么你还是记得的,是不是还寄希望于王和保会救你一命啊?嗯?”
他轻轻凑到了刘庆元的身边,声音就像是来自地域的催命符一样:
“你猜如果王和保知道了有人盯住了当年的事,他会不会是第一个想要你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