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逸却道:“悠游,本是为了散心,让我们心里绷着的弦偶尔也松一松。可这一路行来,我倒是觉得你心中并没有一根绷着的弦。”
她转过身,定定地望着江与辰:“沈馆主,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江与辰一时语塞,心里浮了些茫然。
他生来就是尊贵,皇亲国戚,世家高门,无需自己努力分毫便都有了。他奉着“浪荡”的旨,满京都无人敢逼他做什么。
可就算每日游山玩水,无所事事的日子一长,也让他倦得很。于是他又四处爬墙头看热闹,想找些趣事来做,寻个能说上话的知交。
回头想想,他得了无上的自由,但这份自由也成了他的束缚。
猛然间,他觉得方如逸的这一问,直直问到了自己心里。
他江与辰活着,到底想做什么?
寻找木匠?做大农事生意?扳倒何家?
可这些都是方如逸的计划,自己不过是跟着相帮罢了。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四处浪荡,皆是因为不知活着一世,究竟要做什么。
没有目标,也就失了方向,从前说的那些“不愿在一条道上走到死”的话,如今看来,不过是给自己的心无定性找了个借口罢了。
可即便如此,他的人生又要如何活?
一念至此,再开口时,江与辰不由自主地迟疑起来:“我……你说的这些,我从未想过。方姑娘,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家不缺银钱,家里人对我也不大管束。活到如今,只讲随性二字,或许逍遥一生就是我要做的事罢。”
他说起这话有些没底气,望着方如逸的眼神也移开了,居无定所似的在一处盆景摊上扫来扫去。
摊位上摆出来的盆景不多,却甚是奇巧,每一盆都是双株抱合生长的模样,颇似那些树干合生的连理枝。
方如逸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落在那株合抱盆景上:“沈馆主,你可知连理枝又叫生死树?”
江与辰点点头,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合则生,分则死,同生共死,说的就是连理枝。树由如此,何况是人?”方如逸语调舒徐。“沈馆主,你不必出仕做活,就能有钱花,有饭吃,可想过为何?”
“因为我家财帛丰厚?”
“正是,你有底气四处悠游,是因为背后有家人做依靠。虽然我不知你家中产业,但多半也有庄子田地。你不曾管过庄子里的事务,自然是你的父母或兄弟姐妹在操心这些。难道他们就不想同你一样诸事不管,随性而活么?”
江与辰怔怔地盯着那株连理枝。
活了这么久,他从来只顾得上自己的喜乐,却没想过父亲和阿姐身上的担子。
父亲做了首辅,忙得脚不沾地。阿姐是皇后,虽说皇上不曾纳妃,可后宫硕大,女官和太监也多,她还是得费心照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