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庄在愣了少顷,只说他没有谈过恋爱。
卢家湛觉得也理所应当,庄在的确就长了一张没心思儿女情长的冷脸。
当一个男人面相俊美,又带上几分薄情寡义的味道,这种薄情寡义往往会升华成一种故事性。
不幸的是,庄在生了一双过分冷静的眼睛,冷静到寡淡无味,让他这个人一下就没了引人探究的牵引力,倒很矛盾,有种孤悬的哲学感。
亚里士多德有这样一句话,理性的人追求的不是快乐,而是没有痛苦。
卢家湛所认识的人里,没有人比庄在更贴这句话。
而此时,这个连快乐都懒得追求的人,面无血色地坐在床铺上,静静沐在和煦的阳光里,面上却是一种雾气未散的惝恍,仿佛失忆一样发愣。
卢家湛从未见过庄在这个样子,他将电脑放在一旁,问起失魂落魄的庄在:“早上张警官打电话来说你妹妹找到了,人没事吧?”
张警官不清楚医院那边情况,只说等人醒了,他们还得去医院做一份笔录。
妹妹?
庄在的大脑似被投石的水面,乍起涟波,这才开始恢复运作,他低下头,捋起袖子,看见了自己手臂上的针眼。
那是抽血留下的印迹。
他发出干涩的声音,嗓子像是伤到了。
“应该没事了。”
不知道云嘉现在有没有醒,庄在从医院抽完血离开前,并没有机会进病房看看她,只站在外面,隔着一面贴着蓝色胶带的玻璃,既无视线阻隔也无触碰机会地望着病房内部。
病房里的云嘉安安静静闭眼睡着,薄薄的被子拢着她,病床上的人纤细消瘦,像一张纸一样的苍白、毫无分量。
庄在凝视许久,总有一种下一秒她就会醒过来的错觉,脑子里有那种画面,她会倦倦地睁开眼,看见他,然后露出即使苍白虚弱还是很好看的浅笑,会轻轻喊他“庄在”,会皱着眉低声说她不舒服。
但直到黎辉来催他,云嘉也没有醒过来。
黎辉整夜
未睡,脸上亦有疲态,告诉庄在,云嘉的妈妈要来了,之前几次电话沟通,黎嫣的情绪很差,如果看到庄在还在这儿,怕是场面不会太好。
现在这里也不需要人了,黎辉叫庄在先回朋友家中休息,又叮嘱他一些人情世故,要好好谢谢卢家,人家说的举手之劳,并非真是小事一桩。
庄在没有再朝病房里再看一眼,疲累得仿佛心无旁骛一样,径直从那一大片玻璃旁边走过。
他知道,黎辉在身后看他。
在医院抽血的时候,庄在很不舒服。
看着鲜红的血液通过细窄的软管,一点点抽离出自己的身体,他起初想着,如果他能替云嘉受这些罪就好了,后来颓然费解,为什么云嘉要受这些罪?
他是知道答案的。
只是想到那个答案跟自己有关,便觉得痛苦又抗拒,无辜也无力。
洗漱后,庄在喝下半杯温水,卢家的保姆送来鱼片粥和小菜,卢家湛催他赶紧吃点东西。
明明久不进食的胃已经饿到蜷缩涩痛,但庄在的食欲与味觉不顾死活地停滞,他拿起勺子,吃了几口,尝不出味道,甚至觉得像在胃里倒入浓稠滚烫的酸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