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嘉也说不明白了。
庄在的工作是曾经她最厌恶最不愿意涉及的东西,带着面具与人打交道,压抑自我,揣摩他人,无止境地权衡利弊,为了眼前的利益,为了未来的发展,为许许多多的东西,却唯独不为了自己,不停地削磨棱角来适应偌大集团内部机械一样的周转运作,这些她都十分不喜欢。
她从来不是被修剪约束的温室盆栽,无法随心所欲会让她深感痛苦。
而这些,都是庄在经历和正在经历的。
他和她,可能是最不一致的两种人。
担心这种不和谐的念头一旦冒出,即使话不出口,都会在两人之间形成无形的拉扯力,云嘉不由地手臂收拢,将庄在抱得更紧。
她此刻不想提司杭,只解释说:“我跟你,好像不太一样,我不怎么思考,也很少自我克制,基本是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什么,反正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有点好感的时候就是有点好感,很喜欢的时候就是很喜欢,我分辨得清,也承受得住。”
庄在并没有完全听懂,又问:“那你说不太好,是觉得很喜欢,不太好吗?你不喜欢这样?和你以前的习惯违背,是不是?”
云嘉在心里说,不是。
她忽然觉得不太好,是因为发现自己失去了原有的坦然,想起爸爸并不持看好态度的纵容,就像日落有时,何必争一刻的快慢,无需遮起幕布,天也是一定会黑的。
有些结果,只需要等。
爸爸曾经以这样的态度对司杭,如今也这样对庄在,很正常的一件事,可她太喜欢后者了,失了以前的潇洒,再也不能说聚散随缘这样不挂心的话。
她不说话,只安静靠在他怀里,庄在便搂着她安慰,给她想办法。
“你只要有一点点喜欢我就可以了,甚至——”庄在放低声音,“你只要允许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云嘉问他:“你不需要别人来喜欢你吗?”
“我不缺爱。”
他答得平淡而干脆。
云嘉忽然想到自高中起,他便形单影只,磊落独行,一路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人与事分得清清楚楚,从未有过任何执念去追求谁的理解或者好感。
唯独在她面前,他一直将自己放得格外低,甚至,只要她允许他喜欢她就可以了。
“那你需要我来喜欢你吗?”
他停了两秒,说“需要”。
但那并不是思考,也不是犹疑,那是一件他早已确认,但永远攒不够勇气去争取的事。
她的喜欢,是庄继生去世之后,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渴望得到的一种爱,它将他之后人生里遇到所有的感情都衬得如此无足轻重,可有可无。
以至于没有她的漫长年华,他的喜与悲,成了一瞬的烟火和经年的大雾,始终短暂或模糊。
他很知足地说:“一点点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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