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刚亮,阿笙便起了梳洗着装。
峨眉轻扫,淡妆点饰,今日着的是锦瑟此前为她准备的明月藏峰服,因不太会挽女娘的发髻,又刻意找来了客栈的管事娘子为自己梳头。
在阿笙的记忆里,外祖母对子女的要求始终是得体、自洽,纵忙时不能乱分寸,行止坐卧皆须中正。
阿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心如擂鼓,她在外五年,如今行事与当年的苏长笙相去甚远,外祖母见到如今的她,可会失望?
阿笙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到的安府门前。
从前外祖母教导她,大家之女出门脚不染尘,落不得市井腌臜之地,须代步行之。但阿笙这一路却没有用轿辇,自己一路穿过长街,一步步走到了安氏的门前。
此前的所有紧张反倒在她叩响府门的狮首环扣时全都烟消云散。
她尚未扣下第二响,便听得门风尘动,偌大的府门自内缓缓打开。
出来迎她的是跟在外祖母身边多年的孙嬷嬷,而她的身后站着四五名侍女。
孙嬷嬷见得阿笙,只一眼便识得她,以嬷嬷为首,众人屈膝低身拜服。
阿笙下意识双手交叠,垂首回礼。
这一礼恍若当年。
孙嬷嬷引领在侧,她心中感叹,又不知阿笙如今脾性,恐怕多说惹人恼怒,偷偷在旁抹了抹泪,阿笙见此眼中甚是柔软。
安氏的这处宅子阿笙从前没来过,但忽然院中景致与从前外祖母的其它园子相比,倒是简陋了许多,但她并未多看,而是直直地往正庭而去。
庭内,老妇人着四时年华服,头戴海珠为饰,她端坐高堂,看着孙嬷嬷等人将那个已然亭亭玉立的人儿带到了自己跟前。
阿笙抬眼看向老妇人,一老一小的目光撞上,话语未开便已然眼眶微红。
外祖母头上的白发更多了,她终是上了年纪,念及此,阿笙微微敛了眉目。
安老夫人微微抬手,却见阿笙双手交叠跪地躬身,用清亮的嗓音道:“孙女苏长笙,问外祖母安。”
姿态行止亦如当年。
安老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平稳着声音道:“甚安,甚安。”
言毕,孙嬷嬷将人扶了起来,阿笙唇边带笑,眸光烁烁,她并未如常人那般与人抱作一团,哭得声音嘶哑,而是上前轻轻抱了抱老人家,用柔和的声音道:“外祖母,孙女如今过得很好。”
只这一句便断了老太太多年来的担忧与心疼,过去之事已然过去,无须说出来平白惹人伤悲,所以阿笙要将自己好的一面展示给安老夫人看,让她看着自己如今很好,那些不好都已经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