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自己今天都吃了什么……辣椒碎?干脆面?她不确定。
裴河宴也没再捉弄她,他招手,领着了了走到水盆旁:“墨迹印脸上了,洗一下吧。”
他弯腰,从水桶里打了一舀水,倒入铜盆。
了了借着水光,看了眼脸上的墨渍,微恼。倒不是恼裴河宴,而是单纯懊恼自己总是闹出洋相。
她掬起一捧水,用力地擦洗着脸颊。这毫不怜香惜玉的动作,很快将她半张脸揉搓得通红。
她脸颊滚烫,自己看不清洗干净了没有,便抬起头问小师父:“我脸上还有吗?”
已近黄昏,夕阳暖融融的光照入室内。她扬起脸时,水珠顺着下巴,珠帘般滴滴滚落。
他的视线一下被剔透的水珠吸引,抬眼望去。
她半张脸颊通红,迎着暮光,眼瞳里的光比掉落的水珠还要更加清透。
裴河宴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转身去拿了块手巾,但并未直接递给她,而是顺手挂在了木架上:“差不多了,把脸擦干吧。”
他背过身,好像忽然多了许多事情要做,忙碌地没空搭理她。
了了不疑有他,自行取过手巾擦干了脸。
真是怪丢人的,她默默地想。
——
那一晚,了了做了一夜的梦。
一会梦见一队快马从戈壁滩前穿行而过,踏入荒漠。鸣沙掩盖了马蹄声,载着马背上的战士一路绝尘,奔向王帐。
一会又梦见一个少女未着鞋袜,盘膝坐在书案前,握笔抄训。
许是太过感同身受,了了在梦里也忍不住“啧啧”了两声,啃着苹果,迈上胡毯,站在了少女身后。
可梦境里,似有加密系统一般。她一眼看去,只看到如绸缎般细软的娟帛,在少女的笔锋下似波光粼粼的水面,微微荡漾。
她居然也不觉得奇怪,仿佛脑中一直有一道浅浅的意识在告诉她:“看不见是因为它超出了你的认知,这并不重要。”
紧接着,大门打开。
了了抬头看去,走廊外点着一盏又一盏的宫灯。宫灯皆是用八角琉璃做的灯罩,烛火被拢在斑彩的琉璃灯内,似飘在天宫的圣火,泛着鎏金色的灿光。
她被眼前的恢弘惊艳,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这么一走神,宫门开了又关。有一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棉白的僧衣,襟口处别着一串沉香做的十八子念珠。随着他的走动,念珠流苏上缀着的蜜蜡与赤金发出轻微的玉石相击声,清脆悦耳。
莫名的,令人心旷神怡,心生安宁。
他进殿后,双掌合十作揖,对着座上的少女微微一礼,客气又疏离:“陛下深夜召吾前来,可是愿意将通关文牒还给小僧了。”
少女并未回答,她从胡毯上跪坐起,趴在书桌上,兴奋地朝他招手:“法师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