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借势,年根没降大雪,正方便走亲戚。巳时未到,陆猫便跑来报信说:“老爷、太太,姑太太同姑老爷,宝大爷,宝大奶妈、玉二爷、玉二奶奶带繁哥儿、荣哥儿来了!”
李满囤一听立站起身,携了王氏、李贵中、舒窈往庄门迎接。
一时照面,李桃花、陈龙便与李满囤、王氏拜年。李满囤回贺李桃花,张口却是:“妹子,……”
听李满囤叫了半辈子“桃花”的李桃花闻声一愣,心说新鲜啊,她哥怎么突然改口了?
不过现不是细究称呼的时候,侄媳妇舒窈已然福身拜年,口称:“姑母新年……”
……
两下里互拜过年。陈玉携李金凤跟李满囤、王氏告罪:“舅舅,舅母,我同金凤还要往我岳家去,先不进去了。”
虽说娘舅最大,但新婚头一年,照规矩陈玉得先拜岳父李满园的年以示尊重——再说李满园也是陈玉的舅舅。
李满囤知道缘故就没留,只道:“去吧!你岳父母都盼着你们呢!你爹娘兄嫂都在我这儿,回头你同金凤再来!”
所以陈玉就未进庄,而是单驾一辆骡车同李金凤往高庄村李满园家去了。
陈宝的媳妇丁氏娘家也在青苇村。丁氏一年到头难有机会出门,所以今儿虽也是她回娘家的日子,但她跟她爹娘说好了,今儿先来拜李满囤的年,过两天再回娘家拜年,至于她两个儿子,昨儿大年初一就已跑去给她爹娘和她兄弟子侄拜过年了。
目送金凤现在回娘家,丁氏倒是没特别羡慕——成亲半年,金凤还未曾有喜。她婆李桃花虽没说什么,她祖婆婆陈葛氏却是憋不住了,没少跟她抱怨金凤的小脚、羸弱、不好生养以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店铺活计能做的有限等等拖累她出息孙子陈玉的话。
家常被陈葛氏这么嘀咕,丁氏为陈玉中秀才、陈宝未中升起的一丁点嫉妒心未及壮大就已烟消云散——她可是一进门就生了陈家的长房嫡孙。
如此再看金凤,一个城里姑娘,白白净净的,家里条件那么好,陪嫁那么丰盛,结果嫁进他们青苇村却还被长辈嫌弃——或者这便是人口里说的“甘蔗没有两头甜”。
如此她能做,多做一点也就罢了。丁氏想得开:谁让她是宗妇长嫂呢?
……
待女婿当招待蛋茶。进屋看到堂屋跟去岁冬节时一样摆了两套桌椅——显见得是预备了陈玉、金凤的座儿,李桃花见状心里宽慰:三年前的那场风波可算是翻篇了。
……
王氏自己山里出身,知道山区媳妇日常劳作的辛苦。她看丁氏没大金凤几岁,一张脸庞却是比金凤的鞋底还黑,天然就有几分怜惜。
待见到不止两个孩子陈繁、陈荣身上的衣帽,甚至连丁氏自己脚上绣花鞋的鞋面都是金凤的手艺,王氏不免触景生情,想起当年的自己——明明干着家中最苦最累的活计,忙碌得连自己衣裳都没得时间做,落别人眼里却是处处不如人,越发觉得丁氏不容易。
看陈龙、李满囤、李桃花、陈宝、李贵中谦让坐下后,主桌还剩两个座,王氏招呼两孩子:“繁哥儿,荣哥儿,过来坐!”
李桃花见状赶紧推辞:“嫂子,使不得。陈繁、陈荣还是孩子,下首加两张凳子镶个边就行了。”
预备归预备,实际就这么几个人,可不好叫她哥嫂再开一桌。
王氏不同意道:“两孩子平时来都有座儿,这大过年的,镶什么边儿啊?”
“回头陈玉和他媳妇来了也都镶边不给坐?”
“再就是他俩来了,三弟和三弟妹知道你和你女婿在这儿,会不跟着一道来?难不成我还现摆桌子?倒显得我没预备他们来似的!”
难得媳妇大气一回,不差钱的李满囤老爷帮腔道:“是啊,妹子,听你嫂子的!”
再一次听到李满囤唤自己妹子,李桃花愈加好奇:她哥真就改口了?到底什么缘故?
想想李桃花就没再言语。
“贵中媳妇,”招呼两孩子打横坐下,王氏又嘱咐舒窈:“好生招待你宝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