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静乐寺,照例又是慧明和尚迎出来。三郎心情不爽,问道:“干爹,你这破庙怎么永远是你一个人?你的两个侄儿和尚永远闭关修行?这破庙也没见有兰房啊,和尚庙十多个职称,从方丈丶住持到知客丶寮元,您一个人操练全套?。”
慧明和尚看了一眼三郎,见他一脸欠债,讨债,整个就是邪气,笑道:“三郎,智聪和智亮比你大整十岁,你说,从小到大,你哪一次到庙里来,不是他俩哭了你才走的?还怪他俩不待见你,这叫惹不起躲得起。快进去吧。”
慧明和尚说的是实话,三郎十三岁那年,慧明和尚第二天要去乡下做一场消灾大法事,三郎也要去。原因很简单,不仅好玩有好吃的,而且是大人们都会对他很谦让客气的。
智聪智亮笑话三郎,既不会打铲,又不会敲鼓,只会调皮捣蛋……
这下得罪小三郎了,坏了事了。第二天鸡叫头遍,慧明和尚叔侄三人收拾好一应家伙什,下山做法事去了。临走前,慧明和尚还特意叫了三郎几次,哄着一起去。三郎死活不去,慧明和尚以为是在赌气,嘱咐守好庙门,便匆匆出发了。
做法事是庄严肃穆的,而和尚更是神圣的化身。可这一场法事,却是做成了一场闹剧,原因很简单,是智聪和智亮的和尚袍后背上,写着大大的“秃驴”二字。好在慧明和尚久经风浪,说这是菩萨降下的神符,暗示主家要象驴一样耐劳吃苦,踏实节俭,自然会消灾袪难,合家安详。理由虽然牵强,凑热闹的照乐不误,也只能这么马虎着对付过去了……
言归正传。三郎把买的礼物交给慧明和尚,说道:“干爹,去野猪坳把那几个家伙叫来,有事。”
慧明和尚见三郎情绪不对头,便让智亮跑一趟。
野猪坳的一伙子人到来,人没进庙门,便能听到他们热火朝天的吵吵声,见了面,众人见三郎脸色难看得象块棺材板,不明所以,都识相的住口了。
三郎把自己往凳子上狠狠一坐,恨恨的长吁短叹,过了好一阵,才把龟田宪造杀死小女孩的事,说了一遍。
三郎这边说着,不料牛大壮放声嚎啕痛哭,把自己的额头,在青砖地上猛磕,满脸的眼泪鼻涕,混合着额头流下的鲜血,加上眼角和口鼻,也流出血来,状极狰狞哀厉。真一见状,忙一把擒住,一掌将他拍晕。慧明和尚拿来两粒安神药丸,纳入他的嘴里,招呼智亮智聪抬到僧舍歇息。
这乱了一阵,正在大家猜测牛大壮的性情大变时,程爱民说道:“大家都别猜了,牛大壮也有个几岁的小女儿,一样被鬼子祸害的,比少爷刚才说的,更惨,都不能说。”
众人恨声不断,沉默下来,张希北提议把青龙山鬼子据点灭了。
三郎道:“先缓缓吧,无锡那边刚刚戒严解除,鬼子正在满世界找凶手。咱们就别往上凑,把祸水往自己身上引。这个龟田猴子,早晚要了他的命。”
三郎接着又说:“咱们说正事,真二叔,你们无锡城里干死了多少鬼子?”
真二道:“听说是四十来个,”说话时,一拉身边的水老七,向大家道:“这是水家寨的七爷,他最清楚,大家还是听七爷说吧。”
真二这是让水老七露脸。
原来,那天三郎和水老五潜往勃公岛去。真二便带领水家老七和老八,直奔工运桥去了。
塘北小学的鬼子五点五十分起床,洗漱十分钟,六点正集合点名出操。
按照战前布置,水老八和水老七,带着十多个兄弟,个个挑着粪桶担子,六点正时,适时经过塘北小学门口。两个鬼子哨兵嫌臭,喝斥驱赶,水老八和水老七巴不得鬼子如此,待挨得近了,一人扭住一个捅死。一伙人冲进大门,不由分说,把带着的手雷,全扔进鬼子群里,紧接着又打光了手枪里的子弹。这才呼啸一声,蜂拥逃出小学大门,乘着浓雾,各自逃向自己的粪船,途中则把手枪用油纸包妥,扔进茅厕里,留待日后打捞。
真二和另一个水家兄弟两人,则是负责解决工运桥头的检问哨卡。他俩早已悄悄解决了检问卡的鬼子伪军,听到小学里枪声响,立即把桥下的两只巡逻艇炸毁,几十米的距离,瞬间赶到小学门口,操场上正当炸得硝烟弥漫,弹如雨注,把个操场变成了屠场。浓雾中,两人倒不敢贸然闯入了。
工夫不大,枪声骤停,水家寨众好汉便蜂拥出门,挑起粪桶担溜之呼也。真二见众兄弟遁走,闯进学校操场补枪。回身出门时,水老八和水老七正往里闯。
真二道:“还不快撤?”
水老七和水老八一脸的意犹未尽,水老七说道:“真二叔,我俩是回头来接应您的。时间太仓促了,如果再干个三五分钟,保证鬼子一个不留。”
水老七介绍到这儿,解释道:“众家兄弟,小学堂里五十来个鬼子,我们撤退的时候,操场上还有鬼子的咒骂声和喊痛声,所以就估算着大概杀了四十来个鬼子,可惜了。”
张希北立即站起来反对:“不行不行,千万不能可惜了,我就是吃了这个亏,千万要听少爷的。一击远遁,绝不纠缠,大家可千万要牢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