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阿柯一家,阿宣让阿铭把鱼蒸上,正巧一会阿龙也要过来吃饭,阿宣摇头笑了笑:“可又给我妹妹赶上好吃的了。”
阿铭试探着问:“那要不要你来露一手?”阿宣转头就在他胳膊上拧一下:“你不就想偷懒不做饭吗?你这算盘打的珠子都蹦我脸上了,快去快去!阿铭哥手艺不俗,我哪敢班门弄斧呢。”
阿铭无奈投降,拎着鱼就往厨房去了。
没过一会阿龙就带着儿子阿超过来了,阿超和阿梯好些日子没见,阿梯赶紧过去拉着他,两人的小手拉住晃了晃。
要算年纪,阿超是年头生的,比起七月份的阿梯还算是哥哥,就是脸蛋生的小,粉雕玉琢的小家伙戴着妈妈硬戴上的虎头帽子,大眼睛滴滴溜溜转了两圈,拉着脸喊了句“阿宣姨姨新年好。”
阿宣一看就笑了:“怎么了这?漂亮小脸臭得能施肥啦。”阿超自小有情绪就直接上脸,一瞧就是不开心,遮也不遮,掩也不掩。
阿龙摸摸他的虎虎脑袋:“可别提了,出去玩呢偏要跳那个大石阶,小朋友叫他不要跳偏不听,结果摔个大屁股墩,腿上屁股上青了一块呢。”
阿超更生气了,大喊一声“妈!”阿宣赶忙哄他:“阿超听话啊,阿姨给你一盒巧克力,你跟阿梯到楼上玩玩具去。”
阿超抱着巧克力罐子和阿梯手拉手上楼去了,阿龙在后边喊:别忘了把小猴子给阿梯。
“什么猴子?”阿宣听得一脸疑惑。
“年前我们不是去金丝猴博物馆玩嘛,阿梯喜欢猴子,我就给他买了个纪念玩偶。”
阿宣一听就头大:“这孩子,别人都喜欢小猫小狗这些可爱的,他倒好了,打小就喜欢猴子,喜欢鸟,你瞧瞧他的小书柜里,各种猴子的手办立牌都摆不下了”阿龙听了直乐:“那不是他爹是猴子嘛。要不说你家孩子成熟呢,你瞧阿梯年纪小小,就爱读书听歌,在班上老师也总夸,不像阿超那个熊孩子。”
阿宣点了点头:“别的不说,阿梯这孩子是真的很乖,就是内向了些,也不见他哭闹耍脾气,倒像个小大人。”阿龙说“那可真是负负得正,谁能想到你俩年轻那会那么疯的,竟能养出个这么乖的儿子来。”
阿宣也摇头:“可能我俩把我们家的疯劲都用光了,到了阿梯这儿,就是一点都没了。”
阿龙又细细看了阿宣一会,七年转瞬而过,岁月并没有在阿宣的外表上留下什么痕迹,她依然张扬美丽,喜爱一切惹眼招摇的装扮,可作为陪着她一路从少女走到人妻的好友,阿龙却见证了太多故事在她身上飞速流逝而去,那些肆意疯狂的往事,在她流淌的时光里叮当作响。
在她们一起画画的日子里,在阿宣在房间里说要找男友也至少得像流川枫那么帅的时候,在球场上阿宣第一次见到阿铭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步的时候,两人闹分手阿宣在明月夜说要开心唱歌最后却泪流满面的时候,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阿龙在太多片段的时刻见证着,那时候她没办法看到他们的未来,她也曾尽力去设想将来的种种可能,却没有想到过能有这样一天,两只拥抱就会伤害对方但分开又要死掉的刺猬,能舒舒服服收起了身上的尖刺靠在一起,一切几乎都好的不真实。
阿龙注意到阿宣无名指上那枚素圈的简单戒指,很显然这是两人的婚戒,阿宣向来喜欢各式各样新奇的首饰,无数个漂亮的宝石戒指在阿宣的手指尖来来去去,唯独那个简约的戒圈,在她指根留下了浅浅的印记。阿龙打趣道:这么宝贝啊?看来我们花花蝴蝶是真改了性。”
阿宣瞥她一眼,傲娇地说才没有,谁能拦住自己的脚步,赶明儿还要叫明月夜新来的吉他手来陪酒呢。
阿龙笑道:“是,你就是个浪浪天涯的小船帆。”后边的话她没说完,阿龙想,阿宣确实是只不愿降落的无脚鸟,是浪来浪去里漂泊的小船,可是阿铭就是她宽阔又沉默的海岸,她飞累了,漂累了,总要歇息在这片港湾。
楼上,阿梯牵着阿超进了自己的房间,虽然阿超已经来玩过很多次,但几乎每一次都要对阿梯这个井井有条的屋子表示惊讶,阿梯的房间很大,但都是大件的家具,床、书桌、大书柜子,物件每一样都在桌子和柜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简直和凌乱的楼下空间不像是同一个房子里的——阿宣和阿铭都不太爱收拾家里,东西都爱堆在最方便拿到的手边。
阿超第一次来客厅里以为是误入衣帽间,毕竟沙发上堆了叔叔和阿姨的很多衣服,旁边还有个巨大的鞋子展示柜,放满了阿铭钟爱的篮球鞋。其实阿宣对阿铭的审美十分看不上眼,不明白他怎么会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篮球鞋子,耐不住阿铭软磨硬泡,左一个好老婆又一个好阿宣的,最后阿宣不耐烦地点头答应,但条件是他给展示柜配上帘子。
阿超别别扭扭地坐到沙发上,旁边是阿宣阿姨还沾着香水味的裙子和阿铭叔叔的西装外套,没一会就感觉后腰有什么顶着难受,往后一掏竟然后边还塞了几只毛绒玩具,阿超拿出来拍了拍。于是阿宣端着果汁过来时候就看见阿超手里扬着自己的粉色小鸟玩偶大喊:“阿姨不好意思,我把你的小鸡坐扁了”。
阿宣笑容僵在脸上。
谁是小鸡?死孩子我把果汁浇你头上好不好。
阿超想不明白,阿超童言无忌,于是回家路上问妈妈:“阿梯真是阿姨和叔叔的孩子吗?”他搞不懂这样的爹妈怎么会有个这么爱收拾的孩子,阿龙被他吓了一跳:“小孩子家可不能胡说八道。”阿超没说话,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他踩着树叶的影子蹦蹦跳跳,心里依稀觉得,也许阿梯和他爸爸妈妈中间还是隔着些什么,这让他看起来,像是落在雪地里的一片叶子,好像风一吹,就会远远飞起来。
阿超进了卧室后抢先占据了那把会旋转伸缩的彩虹椅子,这是他看来房间里唯一有些活泼气息的东西,阿梯坐到书桌前,看着桌上没画完的灯笼花纹叹了口气,他为难地回头问阿超:“你的灯笼做好了吗?我做的我妈妈不满意”,阿超转着椅子过来看了看阿梯画的花纹,他瞪大眼睛说:“你画的挺好了,你知道吗,我的灯笼被我妈说是鬼画符,真过分。”阿梯被他逗乐:“那你怎么办?开学要交的呀。”
阿超无所谓地摆摆手:“就这么交啊,管他呢,大家都是应付,你又何必那么认真呐,我们只是一年级的小孩嘛。”
阿梯看着自己本子上各式各样的灯笼,他有些失落地说:“可是我希望妈妈……能说我的灯笼漂亮”,他的声音很小,一些微不可闻的难过,落在画纸上,谁也没听到。
阿超大咧咧转着彩虹椅子在后边扒拉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盒子,又从书包里一股脑倒出了花花绿绿的一堆糖果,等到阿梯转过身去就被桌子上的小糖山惊呆了,变色泡泡糖,巧克力外壳的钢珠糖,三明治汉堡橡皮糖,彩虹棒棒糖,粘牙椰子糖,流心软糖,玻璃纸水果硬糖,堆了大半桌子,“你?你从哪弄的那么多糖果?”。
阿超手在糖堆里扒拉了几下,拿了个泡泡卷塞到嘴里嚼,“过年送的嘛,到哪说句新年好都有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给我塞糖。”阿梯看着闪闪反光的糖纸,心里忽的涌起一阵难过来,阿超向来是出了名的爱吃糖,连妈妈也会在他来的时候塞上一盒巧克力,可却并没有想过给自己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