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晚词转身便往回走,吕无病奇怪道:“公子不去章府了?”
晚词不作声,一直走到前日那妇人和孩子跑出来的巷口,见里面有户人家开着门,一名老妪坐在门口拣菜,便走上前,露出那种人见人爱的甜笑,道:“阿婆,小生想向您打听件事。”
老妪抬头一看,好个俊俏后生,心中欢喜,温和道:“公子请讲。”
晚词道:“小生有个亲戚打算在这附近购置别院,他一向怕吵,让小生来问问这附近平日安静否?有无哪家夫妻爱吵架,亦或是打骂孩子的?”
老妪道:“别家都好,只东头第三家姓郑的,去年他家大娘子没了,娶了个母夜叉,成日打骂孩子,吵得邻里不得安宁。那孩子过去白白胖胖的,叫她养了一年,瘦得猴儿一样,当爹的看在眼里,也不管管,真是作孽!”
晚词谢过老妪,与吕无病走到东头第三家,这家大门紧闭,院墙有一人多高。
晚词道:“这墙你能翻过去么?”
吕无病道:“这有何难?我自小和……阿姐一同习武,虽不如他,也差不太多。”
晚词欢喜道:“那辛苦你晚上进去瞧瞧,我疑心朱家的银子藏在他家的花盆里。”
吕无病笑道:“姑娘这还没上任,就先查上案了。”
晚词一本正经道:“无关做不做官,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我虽不是君子,但也是读圣贤书的女子。”
吕无病连连点头,道:“姑娘说的是。”
这一耽搁,章府又去不成了,没办法,孟夫子说了要与人为善。
等到晚上,吕无病翻过郑家的院墙,见屋里灯火通明,两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坐在桌旁吃酒。借着屋里透出的灯光,他看见廊下有十几盆杜鹃花,搬起其中一盆,异常沉重。拨开里面的土,白花花的银子显露出来。
吕无病拿起一锭,对着光一看,底下赫然铸着朱家的标记。
次日上午,负责此案的兵马司副指挥使徐广天和晚词坐在签押房,看着这锭银子,客客气气道:“范公子,这锭银子你从何处得来?”
晚词道:“日前我在路上看见一孩童被妇人打骂,打得急了,孩子说家中花盆里有银子,妇人甚是惊慌,拉着他走了。我心中疑惑,也未多想。昨日看见朱家失银的招子,我想会不会是那妇人的丈夫偷了银子,藏在花盆里,无意间被孩子发现了?于是找到那妇人家,让小厮进去查探,果真找出了赃银。”
徐广天乃是一粗人,听了这番来龙去脉,拍案道:“奶奶的,还是你们读书人心细!”
旁边的书吏咳了一声,徐广天自知失言,忙解释道:“范公子,我行伍出身,粗言粗语惯了,你别介意。”
晚词摇了摇头,笑道:“徐大人快发牌抓人罢。”
衙役们冲进郑家,绑了郑氏夫妇,打碎那十几个花盆,其余四十九锭银子一毫不差。人赃俱获,郑氏夫妇只得认罪。原来这姓郑的是个江洋大盗,金盆洗手后没几年便将积攒的财富都挥霍光了,于是联络旧日弟兄,又干起了老本行。
朱老爷拿出一百两感谢晚词,晚词只收了五十两,打点公差,让他们好生安置郑家的孩子。公差知她是新科进士,又得了好处,很是上心,亲自将那孩子送到了亲舅舅家,叮嘱他们不得怠慢,方才离开。
却说这姓郑的大盗身负多条人命,惊动了三法司,大理寺少卿罗懋坚原是徐广天的姐夫,妻弟捉拿要犯归案,他亦面上有光,将徐广天请到家中吃酒,席间颇多赞语。
徐广天心下过意不去,道:“姐夫,实不相瞒,此贼落网多亏了一个人。”
罗懋坚道:“哪个人?”
徐广天道:“新科进士范宣,他可真是个聪明人。”便将晚词发现犯人的经过说了,又夸赞道:“此人非但聪明,还不贪财,朱老板给他的一百两银子,他只收了一半,还散给弟兄们,让他们关照郑家的孩子,正人君子也不过如此了。”
罗懋坚听他如此评语,顿时起了爱才之心,道:“你得空去问问他,可愿到大理寺任职。”